第五章 悲惨现实(2)
所谓的单于庭,是由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帐篷组成的帐篷群,而这里,就是他们整个部落联盟的政治中心和最奢华的皇宫。 在单于庭中,奇朵住的穹庐是最华丽的,因为这里不仅是奇朵和休屠生活的地方,也是人们做重大祈祷的场所,相当于整个国家的宗庙。 同样规模的穹庐只有两个,另外一个是属于头曼单于的,是单于处理政务的地方,相当于国家的议事厅。除此之外,这么大的穹庐,就再也没有了。 休屠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生活在宫殿里,而且是最为富丽堂皇的宫殿。 单于、单于的阏氏们以及冒顿住的地方,虽然也叫做穹庐,可绝对无法和刚才提到的那两个穹庐相比,它们都要小很多,所以它们也被叫做寝帐。 这样的小穹庐,数量只有十多个,它们环绕在两个大穹庐的四周,住的都是挛鞮部落里的皇亲国戚。 另外的一些小帐篷,则是给单于庭的下人们住的,自然要比以上提到的,简陋太多了。 在单于庭的外围,还有一些大一点儿好一点儿的帐篷,它们中有的大小和小穹庐相当,有的小一点儿,也可以被叫做穹庐,是贵族们居住的富人区,其舒适程度自然会比那些寝帐略逊一筹。 不过,现在休屠知道,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看看更远的地方,那些东一群西一簇的帐篷吧,它们通常要比小穹庐还小很多,所以只能叫做帐篷,而它们又是多么地寒酸呀! 从远处看,可能只是矮小,走近看,就能发现破旧的毛毡和兽皮上的孔洞,基本上没有多少帐篷是完好的。 有些帐篷,甚至因为没有足够多的东西来覆盖,而露出里面木质的帐篷框架,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穿过,休屠想着夜里的情景,觉得简直冷入骨髓。 再到里面去看看,冻土的地面上,只有不多的兽皮和寥寥无几的毛毡可以铺着或者盖着,也是,如果有足够多的东西,那么又何必不把帐篷都盖严呢? 很多人是把穿在身上的破旧皮袍,当做晚上的寝具铺一半儿盖一半儿的。但那些连皮袍都没有的人呢? 为了最大的限度地节省当做燃料用的干牛粪,很多人都吃半生的食物,冷硬不熟的干rou干都是奢侈品,更别说熟的粮食,一般人家是绝对舍不得烧干牛粪来取暖的! 至于新鲜的牛、羊奶,那简直不应算做食品,只能算做补品。 每一棵收集和储存起来的干草,都被用来喂牲畜,帮助它们渡过严冬,就是这样,能生存下来的牲畜数量也不多,而因为营养不良,它们在这个季节里的产奶数量更是大为减少。 可就是这样的帐篷和这样的生活,还并不是家家都有,人人都能过上,有很多穷苦的平民和绝大多数的奴隶是没有帐篷的,他们住在“围子”里。 所谓的“围子”,就是用些横横竖竖的树枝,在地上简单地围一下,形成封闭的圆形,再用一些干草放在里面垛起来挡风,上面是没有顶的,根本就是牲畜用的圈,哪是人住的地方? 有牲畜的人还好一些,可以睡在牛羊身边取暖,没有牛羊的人要怎么渡过漫漫的冬日长夜,这个问题,别说去问,休屠就连想都不敢想。 怪不得奇朵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这样的生活条件下,别说是不生病,就是活下来,都算是奇迹!这就是冒顿说的,最强大的挛鞮部落,这就是人人口中夸赞的,头曼单于给他们的,更好的生活! 休屠气恼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锦缎,不知道那是用多少张兽皮换来的,她看着自己穹庐内,那一张张原来一直认为粗糙不堪的毛毡,心里想着,这些到底可以补上多少个帐篷上的空洞。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强烈愧疚感,压得休屠喘不过气来,就是这些在贫穷中,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族人们,供养着她这个巫女,把他们舍不得吃用的,最好的东西,捧到了她的脚边,她却连看,都不屑于多看一眼。 这些她认为鄙陋的财物啊,是多少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积攒下的,那真真是他们的血和汗凝结成的,是他们的亲生子女都不敢奢望去享用的。 休屠又想到,族人宽容和崇拜了她的不同,他们真心真意爱戴着她,期盼着,她的到来,能让他们的生活有所改变,可自己又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她在为自己的命运哀叹时,又何曾想到过,这样的命运,其实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呀! 休屠如今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和不知足,在层层锦缎的包裹下,她原来有一颗不知感恩的心! 在外出回来的当晚,休屠就打开了超感,怀着赎罪的心情,静静聆听那些纷纷扰扰的哀叹和无助的悲泣,她要听,她不仅要听,还要把这些声音放在心里,不仅放在心里,她,还要去做,去尽力地改变! 无论有多么大的风险,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做个巫女,最好的巫女,为这些善良和不幸的人们,竭尽全力!休屠在心里许下了这样的誓言。 这个冬天,冒顿过得分外忙碌,自从休屠可以被他包在怀里出门后,他总有做也做不完的事,在休屠的指挥下,东家要一点儿,西家挪一点儿的做着杯水车薪的工作,每天跑来跑去。 见惯了这一切的冒顿,不知道休屠为何会变成这样儿,思虑很久,到底还是问出了口,“这样做有用吗?我们这样才能帮到几个人啊?日子过得不好的平民太多了,更别说那些奴隶了,这才是你生下来的第一个冬天啊,也许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不!”休屠粗暴地打断了他,用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对他说,“我永远都不会习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还有一点儿能力,哪怕是一点点,我也会全部使出来。” 见冒顿的神色惶恐起来,休屠有些歉然,冒顿还只是个孩子,休屠觉得不能苛求他,更不能因自己的错误,就硬拉上冒顿来做助手, 毕竟,这不关冒顿的事。 “阿不,如果你不愿意,如果我耽误了你的时间,你就别帮我了。”休屠放柔了声音对他说。 冒顿的头立刻象拨浪鼓一样的摇了起来,“不,不,我很愿意帮你,能帮到你,我很高兴。我不问了,我以后再也不问了,你别生气。”很显然休屠刻意柔和的声音,并没完全消除他的不安,他依然忐忑。 休屠叹了口气,开始给冒顿讲故事:有个小男孩儿,看到很多小鱼在落潮时,被困在沙滩上,无法回到大海,就一条条地拾起,丢进海水中。有人问他,那么多的鱼,你救得过来吗?再说,谁又会在乎呢?孩子继续拾鱼,每拾起一条鱼,就大声地回答那个人一次,这条小鱼在乎,这一条也在乎…… 冒顿抱起休屠,在她耳边轻轻说,“我懂了,小图,能救一个是一个,我愿意和你一起。” 而休屠却想,这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冒顿说的是对的,可路在哪儿呢? 每个白天,休屠都趴在冒顿的怀里在寒风中进进出出,每个夜晚,她都仔细静听那些悲伤的声音,忧虑着这声音的主人能不能活过今夜,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她再去帮助他们,是否还来的及。 那些幼小的孩子呀,那些病弱的老人呀,他们的面容纷纷乱乱地侵扰着休屠的心。 日日的cao劳,夜夜的担忧,让她忘了自己还是个刚刚半岁的婴儿,体力严重透支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她病倒了,发起了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