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朝君体也相同

    季安把时间约在了下午1点，地点是刘东的二手店。

    在充分补眠后，季安再一次在刘东的二手店看见了这位委托人。

    上一次她满身酒气﹑东歪西倒的，季安没有仔细观察她，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是与潘艳截然相反的类型：她的身材并不突出，绝非潘艳那种穿衣胜无衣的诱人型；她的五官只算得上中上之姿，比不上潘艳明媚动人。

    简而言之，这位委托人怎看都不像当情妇的，倒像居家型好女人。

    季安正这么想着，她却忽然拿出一根香烟夹在指缝中，不甚熟练地点上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戒备地问:“你是谁的人？为什么骗我？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潘艳说要留的东西是给我的？”

    季安本人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他记得从前有个兄弟说过会抽烟和不会抽烟的分别就在於排烟的方式：老烟枪都是从鼻孔把烟喷出去的；只有新手才会从嘴巴“吐雾”。

    从眼前这个女人抽烟时呼气的动作看来，她是个新手。

    一个本来不喜欢抽烟的人忽然抽起烟来一般有两个原因：一、装腔作势；二、过份焦虑。

    季安眼波一转，心中已作出了判断。

    季安不慌不忙地说:“我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啊。昨晚我跟踪潘艳，被她发现了，她手机上有你的照片，问我是不是你让我来的，我当然不承认。可是她说我不承认没关系，她让我带句话给你：他朝君体也相同。”

    这位委托人瞠起眼睛，又故作镇定地问:“那她留的东西呢？”

    季安煞有其事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她就是让我带句话。她说你的电话肯定已经被监听了，让我一定要当面说。我看她当时神情那么凝重，我想她这话当中可能有很重要的提示吧。反正，话我已经说完了。”

    季安话毕，站起来欠了欠身——表面上只是礼貌性动作，实际上这是他跟封婷的暗号：他已经很确信这位就是胖老板“二号情妇小姐”，她绝对知道什么内情，接下来便交由封婷贴身跟着她作进一步的调查。

    封婷比了比“可以”的手势，季安便转身离去。

    季安回到刘东的地方，拿出相机，它闪烁一下，屏幕便出现了一幅幅街道照，然后是一栋大厦，最后是房子的门号——这就是二号情妇居住的高级公寓。

    吸取上次跟踪胖老板被打的经验，他们想了一个更周全的方法，让封婷独自跟踪，然后透过意念摄影在相机留下线索给季安，万一真的被关在哪个空间里，季安也可以从相机里的线索救出封婷。

    二号情妇的家里不算很大，但是布置得宜，加上打扫等序序有条，看上去也不失为一个安乐居。

    然而，从封婷在二号情妇的家里拍的一系列相片看来，这位小姐似乎为了季安那句“他朝君体也相同”而陷入了极大的焦虑之中，只见她在每张照片中都烟不离口，表情沉重。

    季安有种错觉，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功夫》中的年轻清秀版“包租婆”。

    半个小时后，季安通过相机看见二号情妇抽着烟，对着电脑，眸子很暗淡，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然而镜头是微妙的四十五度角，光影效果使二号情妇悲伤的侧顔有种朦胧美，却没有拍到电脑的内容。

    如果季安会千里传音，他一定会隔空疾呼:“封婷~你以为你在拍艺术照吗？你还乔好角度把人拍得像用了PS是几个意思啊？拜托拍重点好吗？拜托拍电脑好吗？”

    还好，虽然季安不会千里传音，但是封婷就像跟他有心电感应似的，下一张照片便把电脑屏幕拍得清楚得像发送了一张电脑截图一样。

    出乎意料，二号情妇那般悲伤地凝视的竟是她和潘艳的合照。

    在那张二人合照中，二号情妇和潘艳看上去比现在稚气了几分，两个人还一起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神情动作间都有种未经社会磨难的天真，背景是一片草地。

    虽然这张合照确切的拍摄时间不可考，但是从两人学生气的打扮加上种种迹象看来大概是学生时代的照片了。

    所以，那两个人在成为同事以前原来是旧识啊？难怪二号情妇分明心中对季安在电话中说的话有所怀疑，却还是忍不住赴约。

    季安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难道她们上同一所大学﹑上同一家公司，还上同一个男人？

    倏忽，画面上出现了两张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的照片：第一幅照片，二号情妇好像正在烧什么；第二幅是一个大特写，季安发现正在烧毁的是一张孕妇的B超检查报告。

    B照？难道二号情妇怀孕了？季安皱着眉头把照片放大了一点再看，却发现这张B超检查报告上写的是“潘艳”的名字。

    怀孕的是潘艳？季安飞快地回想他和潘艳唯一一次的直接交流，她看上去并不像知道自己有孕的样子，因为她对于自己的死并没有流露过多的怨恨，更多的是自怜蹉跎青春。

    如果她知道自己有孕，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季安再仔细一看，这张检查报告是阳光人民综合医院开的证明。

    又是这所医院？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当中有猫腻呢？

    季安想起这所医院外面满墙的“庸医误人”的字眼﹑还有消失的尸体......如果是这所医院的话，开了张假证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可是二号情妇为什么要办一张假证明呢？按理说，她就算要办假证明，也应该办自己的吧？假装有孕，敲胖老板一笔，这样还比较合理......季安心中的疑问太多，自觉胡思乱想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先把部分照片发给张警官。

    对张警官而言，调查潘艳和二号情妇之间的关系以及那张医院证明大概都不是什么难事。

    接下来，很长时间，相机都在休眠状态，季安等着等着......一个不小心连自己都进入了休眠状态。

    季安重新睁开眼睛时，天色已晚，照相机早就因为耗电过量而自动关机了，季安只好先充电。

    还没有等到照相机充足了电，张警官突然致电给他：“有一位阳光人民综合医院的职员投案自首，那位小姐说她收了别人的钱以后，把所有医院的监控偷走并销毁。她跟你形容的那位小护士很像。”

    季安挂了电话，马上奔往公安局。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拼图一样，刚开始东一块﹑西一块的，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只要连接起来的拼图多了，自然能看见全景；季安有预感，小护士便是零落的拼图之间的一个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