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围剿
扎里海部于突厥而言,虽算不得大族,却有部民上万,控弦之士数千,在草原之上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族长扎里海更是草原上远近知名的勇士,当今大唐天子发动玄武门之变,登上皇位的那一年,他也曾追随突厥可汗颉利南下牧马,攻关破城,一直攻到渭水,斩杀唐将数员,倘若不是后防不稳,再加上颉利可汗生性多疑,中了中原人的疑兵之计,说不得长安早已经被攻破,中原人的田地现而今都将是突厥人的牧场。 回到草原之后,颉利可汗论功行赏,将这一片草场赏赐给了扎里海部,更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扎里海做正妻。 扎里海自此威势更盛,左近实力弱小的部族都要仰仗他的鼻息生存。 “首领!有部民抓住了一个jian细!” 扎里海正和妻妾饮酒作乐,突然大帐被挑开,他的亲信萨尔蛮伴着风雪闯了进来。 “jian细!”扎里海将牛角杯丢在一旁,道,“哪来jian细?可是唐人!?” 萨尔蛮道:“瞧着衣着不像,倒像是咱们突厥人的装束,怀中还抱着个冻死的娃子,也不知从哪跑来的!” 扎里海闻言,倒是勾起了好奇心,道:“将人带进来我看!” 萨尔蛮躬身退下,不多时,便将一个冻得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的突厥青年拖了进来。 人刚一放下,坐在一旁的扎里海别妻古尔速便惊叫出声:“这是巴鲁,是给我哥哥的放马奴隶!” 扎里海闻言皱眉,道:“他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天气来我的营地,来人,给他口马奶酒。” 一袋马奶酒下肚,几乎被冻僵了的巴鲁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着四周,很快便发现了站在他身旁的扎里海,挣扎着翻身跪倒在地,哭喊起来:“扎里海首领,我们的部落完了,完了!” 扎里海闻言,不禁一惊,道:“什么完了,说清楚些,什么完了!” 巴鲁伏在地上,哭道:“都死了,都死了,我们的首领死了,部族的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孩子,孩子呢!?” 等到巴鲁得知被他从羊毛堆里救出来的孩子也已经被冻死的时候,更是哭得泣不成声,这样一来,他们的部落就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剩下了他一个孤魂野鬼。 古尔速也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冲到近前,抓着巴鲁的羊皮袄,厉声道:“你刚刚在说什么,我的哥哥怎么了?他怎么了!?” “死了!都死了,首领被唐人杀死了!部族的男女老少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都死了!” 古尔速闻言,只感觉被雷劈中了一般,扑倒在扎里海的腿边,抱着他的腿哭喊道:“首领,我的哥哥,您最忠实的伴当被唐人杀了,您要为我的哥哥报仇啊!首领!” 扎里海被哭得心中不耐烦,对着一旁的女奴使了个眼色,自然有人上前将那胡闹不休的古尔速搀扶下去,俯下身子,一把抓住了巴鲁的胳膊,道:“你刚刚说的是唐人,是唐人干的?” 别人的生死,扎里海才不会放在心上,他关心的只有最近这一段时间,仿佛幽灵一般在草原上不停攻击小部落的那一队唐军。 远在前线正与唐军对峙的颉利可汗也被激起了怒火,早就使人传来了口信,让他配合围剿的部队,消灭这一队唐军,前些日子,他也曾派人出去搜寻那一队唐军的踪迹,却连影子都看不到。 谁能想到,唐军会在昨天夜里突然出现,还袭破了就在扎里海部落南方不到三十里的那个小部族。 “是唐人,他们是魔鬼,是卑鄙无耻的懦夫,趁着我们熟睡的时候杀了过来,甚至不让我们穿上衣服,拿起刀箭,就向一阵狂风般吹塌了我们的毡房,杀死了我们的亲人。” “他们有多少人,往什么方向去了!?” “看不清有多少人,到处都是喊杀声,杀完人,抢走了我们过冬的食物,就向南方去了!” 扎里海闻言笑了,面色森然,道:“绵羊竟然敢在头狼的鼻子下打转,兔子也敢寻衅苍鹰的底盘,这些中原人的胆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他们有几分能耐。” 扎里海说着,冷冷的笑了,报仇什么的,他自然没有兴趣,草原之上,弱rou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自身的实力弱小,别人吞了,也只能怪自己。 不过,扎里海倒是很有兴趣会一会那一队神出鬼没的唐军,这一次颉利挥兵南下与大唐在阴山一线对峙,原本他也应在出征之列,可就是因为他与颉利的长子施罗叠不和,施罗叠在颉利的面前进谗言,让他只能留守草原,眼睁睁的看着其他的部族首领去中原掠夺,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 “萨尔蛮!召集部众,集合我们最强壮的勇士,这一次,我要让可汗看看我们扎里海部勇士的风采,我要让施罗叠知道,得罪了我,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 萨尔蛮大声应诺,不能南下抢掠中原人,每日只能躲在毡房里喝闷酒,这种日子,他也早就受够了,出了大帐,很快外面便响起了号角之声。 扎里海摘下弯刀,抽刀出鞘,一股冷意袭来,更加勾起了他血脉之中的暴戾之气:“该死的中原人,懦弱的羊羔子也敢来撩拨凶狠的豺狼,我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出了大帐,不多时,便有千余骑士冲出了大营,一路朝着南方追了过去。 独孤策等人并不知道,一时的疏忽,让他们已经被这人给盯上了,这一夜他们走走停停,奔驰到天亮,众人已经是疲惫不堪。 “大人!休息一下吧,弟兄们都撑不住了!”韩先纵马追上独孤策,抱拳道。 独孤策回头一看,见众人纵然还骑在马上,却也都是东倒西歪的,显然都在咬牙坚持,虽然有心继续赶路,可是,眼看着手下这般形容,只得道:“休息片刻,让大家都吃点儿东西,过会儿我们继续赶路,只要到了前面的那个山坳,到时候,我们再好好休整一日!” 这一个多月在突厥人的地盘来回游荡,对这附近的地形,独孤策早就了然于胸,只可惜手中没有纸笔,否则的话,将突厥的山川地形都记录下来,来日天子北伐,必有大用,如今,他也只能将看到的一切都牢牢记住,等突围之后,再默写下来了。 “大人!” 韩先将一块煮熟的rou干送上,独孤策接过,咬了一口,味道寡淡,可是现如今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 韩先在旁犹豫了半晌,实在忍不住,问道:“大人,我们接下里该怎么办?” 独孤策三两口将rou干送进肚子里,抬头看了眼韩先,道:“如果能够引得突厥大队人马自前线返回,我们就寻找机会正面突围,不过,这个希望不大,颉利一心想的就是南下牧马,将汉人的良田都变成他突厥人的草场,十有八.九不会因为我们这几十号人就抽调前线的兵马。” 韩先听着,面色一阵黯然,如果当真如独孤策所言,颉利不肯抽调前线的兵马,他们这一队人怕是真的没有机会回归中土了。 独孤策看着韩先,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淡淡的一笑,道:“这条路走不通,我还有另外的一条路。” 韩先闻言一愣,接着大喜道:“大人还有主意能带着大家伙逃出生天!?” 独孤策转头看向了东方,道:“如果颉利不肯为了我们抽调前线兵马的话,我们就去寻他!” 韩先听得是一头雾水,就他们这几十号人,去找颉利的麻烦,莫不是独孤策嫌他们死得慢了不成。 “大人!这~~~~~~~~” 虽说自打走上了从军这条路,韩先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倘若能活,谁有想真的去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独孤策却不肯说破,道:“只管放心,我自会将你们带回去就是了,好了,去知会众兄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只要天黑前能赶到那个山坳,大家都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韩先见状,也不敢再问,回身叫起了众人,翻身上马,一行人继续向南奔驰了十余里,而后折向东一路疾驰而去。 韩先并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独孤策还有另外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助众人逃出虎口,只可惜那个办法更加行不通,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骑将,军国大事,他连插嘴的份都没有。 倘若大唐边军能够趁着突厥领地天降大雪的机会,挥师北上,大军牵制突厥主力,再派一支人马出朔方,绕过贺兰山,直插突厥腹地,此外再让人联络一直与颉利不和的突利,纵然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也能杀得突厥人元气大伤。 只是朝中重臣对与突厥人开战都没有信心,这也难怪,单论军力的话,大唐如今确实不是突厥的对手,这两年来,双方大打大败,小打小败,都快要将朝中诸公的精气神给打没了。 可惜,可惜啊! 这些念头,独孤策也只能在自己的脑袋里转转,不该说的,他自然不会说,军国大事,哪轮得到他多嘴。 眼下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带着这些人逃出生天为上。 只是,他的计划现在还欠缺一环,如果能联系上前线与颉利对峙的唐军主将,那便好了。 独孤策在想着如何联络上前线的唐军主将,却不想正在阴山一线与颉利对峙的霍国公柴绍也听闻了他这个小小的百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