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艰难决断
突利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在亲卫的保护之下闷头逃了半晌，才在亲卫的提醒下得知独孤策等人并未追来。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人，居然被独孤策一人吓到慌不择路的逃，突利的心中便一阵愤恨，再要带人杀回去，可终究没有勇气，况且，趁着这工夫，独孤策等人早就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着四周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突利也只能长叹一声，吩咐人快去救火，能减少一些损失，也算是为突厥多留下一分元气。 正在这时，施罗叠也带人到了，见着突利，忙问道：“汗兄，可曾杀了闯营的唐军！？” 粮草大营被焚毁，纵然他是颉利的长子，恐怕一番责骂也少不了，说不定，颉利还会因此，动摇以他为继承人的心思。 施罗叠此刻只想将突围的唐军斩尽杀绝，大卸八块，否则，如何能消了这心头之恨。 见突利低头不语，施罗叠心中疑惑，方才他听属下禀报，突围的唐军不过二三十人，纵然是一时趁营中不备，还烧了粮草大营，可他们这里有十数万人，就算是突利的亲卫也有千人之多，要杀光唐军还不是轻而易举。 “汗兄！难道没有遇见唐军？”施罗叠的语气已经有些冷了。 突利有心隐瞒，可是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他被独孤策杀得只顾逃命，又岂是瞒得住的，只能红着脸道：“遇见了，只可惜没能抓住，让他突出重围逃了！” “什么！？”施罗叠一听就急了，再看突利那狼狈相，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哼！我们追！” 突利连忙拦住：“现在追，哪里还追得到，不如先救火，这里可是我突厥二十几万大军的全部粮草，要是全被烧光了，等到了冬天，让部族百姓怎么过活！？” 报不报仇的，突利现在也不在乎了，他在乎的是，此番颉利南下，可是几乎将各个突厥部族都搜刮一空。 今年草原上白灾来的比往年都要早，倘若没有了粮食，让部民们怎么过活。 尤其是，这里面可还有他部族的那一份，全都烧光了，到时候，不用大唐北伐，怕是饿也能把他们给饿死了。 突利刚说完，就看到有一个突厥兵纵马疾驰而来，到了跟前，报道：“二汗，绥州城突然城门大开，城内的唐军发了疯一样的冲出来了！” “什么！？”突利尚未说话，施罗叠便大叫道，“那些缩头乌龟出城了，正好，追不到那些突围的唐军，老子就将这绥州城屠个干净！” 施罗叠说完，也不管突利的反应，带着人就要折返而去。 突利连忙将他拦住，道：“施罗叠，难道你忘了大汗的吩咐，绥州城只攻不占，你要坏了大汗的大事不成！” 施罗叠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况且，粮草都烧了大半，就算是唐军援军真的往颉利布下的口袋里钻，杀光了那些援军，没有了粮食还说什么南下，说什么马踏中原。 “你若是怕了，就在这里救火，范兴老儿多次阻我突厥大军，今日，我一定要斩了他的狗头！” 说完，也不理会突利，施罗叠自带着人朝着绥州城杀奔而来。 与此同时，绥州城内所有的唐军正不顾一切朝着突厥人的大营打起了亡命冲锋。 原来，范兴听闻城外大火冲天，连忙登上城头查看，见着火的方向，正是那一日独孤策进城之时，曾对他说过的突厥人囤积粮草的营地，不由得心中大喜，可是大喜过后，又是深深的担忧。 范兴喜的是，倘若突厥人的粮草被焚毁一空，即便颉利有千般计谋，没有粮草，也一样无力继续南下。 担忧的是，到时候被激怒的颉利，恐怕会拿着绥州城泄愤，城内还有数万百姓，到时候，难免会被颉利屠戮一空。 再有就是，范兴不知道独孤策等人现在的处境，万一被围了，没办法突围成功的话，只怕周围的唐军还会朝着绥州城这里赶来，就算颉利没有了粮草，无力继续南下，可要是将大唐边军杀光了，大唐至少十年内没有能力北上，而这十年，足够颉利养精蓄锐，恢复实力了。 范兴当初受皇命来做这绥州刺史，临行之前，曾给天子李世民上过一道奏疏，上面陈述了平胡十策，前九条都是一个忍字，忍常人所不能忍，满满积蓄力量，等到大唐的力量对突厥人呈现出压倒性优势的时候，就是北伐之日。 如今，突厥人的粮草被焚毁，实力大损，大唐积蓄力量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北伐之日也可以大大提前。 倘若大唐在西北边疆的重要军事力量都被颉利消耗一空的话，就算是大唐有钱，有马，可是少了这些能征惯战的将士，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日才能北击突厥，报仇雪恨。 想到此处，范兴也下定了决心。 “来人！”范兴突然大喊一声，立刻有人上前，范兴心中一阵挣扎过后，最终要是狠心道：“城外突厥人粮草大营被焚，立刻集合队伍，杀出城去，接应独孤将军！” 绥州城被围困日久，城中的兵将每日里只能龟缩在城头之上坚守，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闻范兴要出城攻击突厥人，一个个纷纷欢喜着领命下城，去集合军队了。 至于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反击，显然都不在他们的考虑当中，他们只想着和独孤策等人一样，大杀一场，纵然身死，也是甘之如饴。 大唐初建，军中将士大多都是经历了隋末天下大乱的，尽皆是能征惯战之士，生死在他们眼中当真是薄如纸，轻如纱，能痛痛快快的和突厥人杀上一场，死有算得了什么。 看着麾下的部将，范兴紧紧的攥着拳头，他的心中在滴血，城中还有数千兵将，还有数万无辜百姓，可是为了援军不落入颉利的圈套，为了大唐日后能尽早北伐，诛灭突厥，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他不得不如此了。 作为绥州城的刺史，范兴的职责本来应该是为国守土，护佑一方百姓，可是他今天却要亲手将绥州城送给突厥人，送给狼子野心的颉利，他的心中如何不痛。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不知道独孤策能否突围出去，能否将颉利的阴谋告知援军主帅，倘若，独孤策突围失败了~~~~ 范兴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无论如何，他也只能走这一步，丢了绥州城，向援军示警，绥州城如果丢了，援军自然也就不用来了，可以调整部署，严守陇山小道。 至于他个人的荣辱，范兴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士为知己者死，他出身寒门，投效当今以前，不过是个给人家牧马放牛的卑贱之人，幸得当今天子擢拔，才有今日，为了报效天子，别说是个人荣辱，就算是这条性命，又有什么要紧的。 “大人！队伍集结完毕，请大人下令！” 范兴紧紧的攥着拳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至于落下，大声道：“出城，让突厥奴见识一下我大唐男儿的勇武！” “诺！” 众兵将轰然领命，绥州城的城门缓缓开启，唐军发出一声咆哮，蜂拥着杀出城去，他们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百倍于他们的突厥人，可是他们毫无畏惧，唐人尚武，任侠之风盛行，今日，他们就是要然突厥人知道，他们中原汉人并非突厥人眼中的羔羊。 唐军刚冲到突厥大营前，施罗叠就带人杀了出来，两军撞在一起，一时间砍杀声，呼喊声，刀剑相交的铮鸣声不绝于耳。 突厥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些被他们视作羔羊的唐人居然也有这么悍勇的一面，不过，虽然被唐军这舍生忘死的气势惊得一阵忙乱，可终究突厥人多势众，唐军这边又少了一个独孤策那样的猛将，很快，唐军就被突厥人分割包围，一场屠杀开始了。 唐军悍不畏死，可终归马上功夫，要逊色于突厥铁骑，一旦被分割开来，也就只剩下被屠杀的命运了。 施罗叠挥刀将一个唐军砍于马下，朝着绥州城的方向奋力一挥：“杀进去，杀进绥州城，杀光所有看到的唐人！” 只片刻的工夫，数千唐军，除了几个幸免于难的，其余都被屠杀干净，紧跟着，突厥大军便在施罗叠的带领之下，朝着绥州城杀了过去。 这些突厥兵也在城外被憋了好些日子了，既然得了施罗叠的命令，一个个都红了眼睛，唐人的丝绸，瓷器，茶叶，在他们眼里可都是无价之宝。 到了城下，施罗叠惊讶的发现，城门竟然大开，突然想到颉利的命令，慌忙要拦住麾下兵士，可是又哪里拦得住，这些突厥兵或许面对独孤策那样的绝世猛将，会胆小如鼠，只顾着逃命，但是去屠杀平民百姓，一个个早就红了眼。 金银，珠宝，丝绸，锦缎，美女，奴隶，这些都在刺激着突厥人，让他们发了疯一样冲进了城里，一时间，绥州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