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赫赫扬扬
绥州城陷落,十余万突厥豺狼涌入城内,一时间,这座大唐西北方向的重镇变成了人间地狱,城内的唐军还在奋力抵抗,百姓不管男女老幼纷纷拿起所能找到的一切可以杀伤敌人的武器在拼死抵抗,就连城中以往无恶不作的地痞无赖都在和突厥兵殊死一搏。 而远隔百里的大唐国都长安,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却在欢度中秋佳节。 长安西城,这里因为靠近皇城,所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一流,紧挨着太液池的有一条宁荣街,比邻而居的正是宁荣二府。 今日恰逢中秋佳节,两府之人聚在史太君院中欢宴,中间摆着一个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分开男丁女眷,四角点着红烛,顶上悬挂琉璃风灯,厅内陈设也是极尽奢华。 贾母年纪大了,受不得累,只饮了两杯,便在丫鬟的服侍下倚在了软塌上,在塌前放了张小几,摆上茶酒菜蔬,看着小辈们饮酒。 四周围分设几席,邢王二位夫人,贾府的三位小姐,并贾珠之妻李氏,贾琏之妻王氏,贾珍之妻尤氏,贾蓉之妻秦氏,贾敏之女黛玉,另有贾母娘家的侄孙女湘云等人举杯欢饮,好不热闹。 厅上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四处斟酒讨趣,引得众女娇笑不已,这少年郎便是贾政次子宝玉。 贾宝玉自幼便在内帷斯混,长到如今却还是一副孩童的性子,偏生他来历不凡,模样又俊俏风流,最得贾母欢心,除了有贾政时常督促叱骂,贾府之中,竟是没有一个人敢随意违逆他。 今日中秋欢宴,贾宝玉更是如鱼得水,也不去外间和叔伯兄弟相聚,只在内厅女眷处打转。 方才贾母讲了个笑话,引得一众女眷一阵笑,又有贾宝玉在一旁凑趣,气氛更是热烈非常。 正说话间,忽一人道:“我们在这边欢度佳节,偏偏那突厥蛮子不晓事,这几日,听人说,长安都来了许多自北边逃难过来的!” 众人闻言看过去,见说话的正是宁国府上的小姐惜春,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本该是天真浪漫,却因生父出家修道,兄嫂又都是不闻不问的,自小便养在贾母身边,养成了清冷的性子。 值此佳节,见众人只顾着欢饮享乐,一派奢靡景象,心中冷笑,偏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众人心中大感不悦。 众人一阵默然,软塌之上的贾母一声长叹,道:“疆场之上,自来刀枪无眼,两国征战,苦的还不是黎民百姓,倒是何苦偏要争一个长短高低。” 贾宝玉见贾母面色黯然,猜到是想起了他的祖父,连忙上前,道:“老祖宗又何必如此,突厥蛮子就是南下,也离得长安城远着呢,况且又有精兵强将,想来不会让那些蛮子得了便宜去,今日中秋,老祖宗只管高乐,想那些劳什子做什么!” 贾母看着贾宝玉,抬手抚摸着爱孙的头发,贾宝玉含玉而生,她也认定将来是有大造化的,只是如今都十四岁的年纪,还这么懵懵懂懂,日后也不知如何,叹道:“宝玉,你小小年纪,哪晓得疆场上的凶险,你那独孤家的表哥如今在阴山大营效力,此番突厥南下,少不得要上阵厮杀,可怜我的玫儿只这留下这一个宝贝疙瘩,本来我们这等人家,何必去和那些个寒门出身的一样争劳什子的功业,倘若有个什么闪失,日后你大姑母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了!” 贾母说着,不禁垂泪涟涟。 见贾母落泪,众人也纷纷静了声,林黛玉想到了同样亡故不到一年的母亲贾敏,也不禁哭红了眼睛,和惜春坐在一桌的探春,心中暗暗责备,原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欢宴,这四meimei非要说这些话,惹得贾母伤心。 贾宝玉自幼养在贾母膝下,对俗务一窍不通,闻言也不看贾母的脸色,只自顾道:“独孤家的表兄为何要从军,我倒是记得他,明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为何偏要去争那些劳什子,只几年不见,不曾想也成了俗人,怕是如今也一样满脑子的经世文章,一肚子的功名利禄,真真俗不可耐!” 贾宝玉刚说完,席上便有一人恼了,起身道:“二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独孤表哥不避生死,为国效命疆场,正是好男儿行径,二哥哥如何反倒说什么俗不可耐!” 众人都被这一句给吓得不轻,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贾宝玉是贾母的心头rou,自小宠到大的,从来不曾受过半分委屈,除了他老子贾政时常督促他的学问,因他不上进,偶有责骂,谁敢对他说一句重话。 看过去,原来是贾府的四小姐惜春,她今日身上穿着件鹅黄色的袄子,少插珠钗,薄施粉黛,年纪虽然不大,却也生得秀美娇俏,更兼她性子清冷,掩去了几分稚嫩,更显出几分大家气度。 惜春这话一说,别说是女眷这边了,就是外间也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贾政,贾琏和贾珍连忙入内,想要问清根由。 众人都是面露难色,谁敢和贾政分说,贾政虽然不袭爵,可是因为贾母偏心,一直都以宁荣二府当家人自居,又最是醉心仕途,如果知道了贾宝玉说的那些话,还不立刻恼了。 “到底出了何事,可是宝玉胡闹!”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贾政当真是一语中的。 贾母见贾政一进来,贾宝玉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吓得浑身哆嗦,道:“我们娘们儿们在这里吃酒,你们自去高乐就是,来这里耍的哪家子威风,还不快出去,仔细吓坏了我的宝玉!” 贾政最是愚孝,闻言也不甘再言,只狠狠的瞪了贾宝玉一眼,便慌忙带着贾琏,贾珍退下了。 等贾政走了,贾母这才对贾宝玉言道:“宝玉!切不可再当着你四meimei的面,说这等话!” 贾宝玉虽然心中不快,可到底贾母发话了,也不敢再言语。 原本热热闹闹的家宴,一时间倒显得有些冷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