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亲妈挖坑
三个小时后，林笑笑下了飞机，家里说是让徐阿姨的儿子开车来接，这不，接机的人群里赫然有一个矮矮的男士举着一块接人的牌子，上书“林笑笑小姐”五个大字。走近了，居然发现他怀里还抱了一大束玫瑰花。这是演的哪出戏啊？！林笑笑都快哭了，心里一百个埋怨：我的亲妈，你不会这么逗我吧！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林笑笑根本没看清楚，只见他忙前忙后地又是提行李箱，又是开车门。直到车开出去老远，林笑笑才想起来谢谢人家，问问人家名字。“谢谢你啊今天这么辛苦！” “没事啊，我啊，闲得很，每天就是去工厂逛两圈。” “对哦，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啊？” “王金发！大王的王，金子的金，发财的发。”王金发笑嘻嘻地答。 林笑笑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若不是mama存心安排来相亲的，自己一定要对人家礼貌礼貌！ “笑笑，不怕你笑话，我呀没读几年书，是做铁矿的，你妈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了，当然啊，你不同意我也不强求的。毕竟男婚女嫁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 林笑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自己的亲妈摆明了是坑自己闺女玩呢。就这么个没文化的土人，这亲妈是咋看上的啊！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口才还是蛮好的。 王金发根本没注意此时林笑笑的脸色早就晴转多云了，还继续自我介绍：“你看，我这人吧心里藏不住话。咱俩呢都是大龄青年了，我呢，今年34岁了，之前离过婚，不过，没有孩子。你呢，32了，不过我觉得年龄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我这个人倒不喜欢年龄太小的女人，没什么教养。你要是觉得我这人还行咱们就先相处看看？”王金发倒是个痛快人，一上来就把该说的说全了。可倒把林笑笑吓了一跳，心想妈的眼光怎么都堕落成这样了。没读几年书不说，还是个二婚，这到底是亲妈还是后妈啊！ 林笑笑啥话也不说，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王金发估计是憋得不行，就开始没话找话，自说自话。“我知道，你这样的有知识的女性是看不上我这样的人的。不过啊，咱俩不成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嘛，做朋友也蛮好你说是吧。” “嗯嗯。”林笑笑总算搭腔。 “对了，听说你大学学的心理学？太厉害了，能看穿人？”王金发说话总带着一种夸张的钦佩对方的语气，倒是让人听了心里美美的。 “哪有那么夸张。”林笑笑谦虚道。 “不过人家也说，学心理学人容易有心理问题！哈哈哈，你别生气哈。据说容易胡思乱想，诶，是不是这样啊？其实啊，我们做生意的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啊，自由，自己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就休息。没人管。”说着说着，王金发生意人的本性就又显露出来了，无论拐几道弯都要把自己推销出去的样子。 林笑笑心想，这个王金发果然是个精明人，虽然没什么文化，却立马把自己受的气给报了。最后还不忘吹嘘一番自己。“我的厂啊，开了10几年了，生意一直不错，每年每个股东的利润都有200多万，虽然不是什么大厂，在地方上大家也过得挺轻松的。” 这接下来，就是土豪赤裸裸的炫富了。 “你们平时下了班都干什么？”王金发貌似随意。 林笑笑本来想说看看书啊，看看电影啊，之类的，后来一想人家肯定理解不了，干脆说“也没干什么。” “那多无聊，你别看我们地方小，可是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大家出来吹海风，吃夜宵，逍遥自在的，还可以出海捕鱼哦，最近旅游不都流行海捕嘛。对了，你看，就是那片海滩，我们晚上经常在那里唱歌，请大学生给我们伴奏。” 其实也是，南方的夜生活就是这样，9点后才刚刚开始。而北京，坚硬势力又拥挤，个中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这样吧，笑笑，你也别太早做决定，明天我想请你吃个午饭吧，爸爸mama都来啊！给我个面子，地点就在梦龙大酒楼，12点哈。”王金发把林笑笑送到家楼下，就断然地约下了明天的饭局，干脆利索。 门开了，林笑笑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房子是新买的，花了爸妈一辈子的积蓄，不过mama很喜欢海，所以，满满的自豪感都写在脸上。 “妈，那个王金发，你安排的吧？” “什么我安排的，人家去接你，不好啊？”mama还想抵赖。 “你安排就安排，不过，你这个眼光啊，我看是随着老花眼也越来越花了吧？” “什么？！我老花，你又嫌弃人家哪里不好啊，是，金发不是小白脸，长得不帅，可是，人家事业有成啊，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一个北漂，还这么多优越感？！” “他事业有成是他的事，我跟你说妈，您也得考虑考虑下一代的基因吧！” “行，说不过你，不过，明天吃饭的事情你可不能不去。” “您看看，还说不是您安排的？！连明天吃饭的事情你们都串通好了！” “哎呀！你个死丫头，我是反动派还是敌特组织啊，动不动就串通串通的。”mama一噘嘴，林笑笑倒是乐了，过来抱住mama的肩膀：“您这是存心的吧，您以为我不用上班的吗，对了，爷爷到底怎样？”说完自己先心虚了，本来就已经辞职了，还瞒着家里人呢。不过看这情形，不瞒着更惨，要是让爸妈知道自己辞了职，还不让自己干脆回家算了，到时要逃都没个借口了。 “才想起爷爷啊，屋里睡着了，不过，老爷子最近身体是真不好。我跟你说啊，你早给我结了婚，你爷爷啊，才放心！还有，金发可招你爷爷喜欢了。” “哟，都金发啦，我跟你说啊，无论如何我也是不能答应这桩包办婚姻的，我呢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自有安排，你都安排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你安排回个男朋友来呀，一个人，在北京飘来飘去的，北京有什么好，又是雾霾又是堵车，冬天的西北风刮得人手脚开裂，春天的东南风刮得飞沙走石。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偏偏要留在那里，你就是不愿意回来跟爸爸mama在一起。”说着说着林海音居然开始抹眼泪。 “妈，您也真是的，”林笑笑叹了口气，“妈，北京有什么不好啊！北京什么都有，你看，故宫长城、国家大剧院京剧院啊话剧院啊，相声小品珠市口，南锣鼓巷大前门，我都喜欢啊！再说，北京有我的事业啊……”巴拉巴拉，林笑笑发现自己现在忽悠人的技术简直是与日俱增。至于事业嘛，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 “笑笑，北京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你的家呀！你看你今年都多大了，还一个人飘着，你说我们能安心吗？mama跟你说啊，最近我半夜都常常惊醒过来，老梦见你在北京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哎呦，呸呸呸，妈，您能不能念我点好哦！说的我直头疼！” “好啦好啦，不说你，那你先去躺一会儿吧。一会儿起来金发就来接我们去吃饭。” 林笑笑气得火速关上房门，虽然不喜欢王金发，却无法推脱掉全家人的聚会，林笑笑边刷牙边恨恨地想：mama他们这叫做强jian民意。我林笑笑就算是熬成了半老徐娘也绝对不会和王金发那样的土包子过一块儿去。 刚过11点，王金发的司机就在楼下侯上了，呵，林笑笑一看还真是倒吸一口冷气，卡宴，红色的。好歹也得一百多万吧。 “妈，你说这老天爷还真是公平啊！”林笑笑故意逗妈吗林海音：“这人家早说了，当老天爷在某一方面亏欠你了，就必然会在另一方面补偿你！你看这王金发长得一副对不起人民群众的模样，于是老天爷在钱财上就给了这么大的补偿啊。补偿越大说明这亏欠的越多，您说是不是？” “诶，我说你这个疯丫头，怎么去了北京那么多年了，你这别的长进没看出来，这小嘴也越来越不像话！你说，小王这人哪里配不上你？啊？人家不光经济条件好，对你呢还这么上心，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哪！你呢？还真当自己是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啊？！要我说，醒醒吧，再不醒你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呸呸呸！哼，我看你啊，眼睛是叫屎给糊住了，这男人活在这世上那是靠的长相吗？男人在这个世上，那得凭本事，得看能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生活！我告诉你，你别眼睛成天的净盯着那些油嘴滑舌的小白脸啊，那小白脸是能供你吃啊还是能供你穿啊？！趁早收了你的心，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妈……您看看您，我刚开个玩笑，您就能给我长篇大论来这么一大段。您啊，也别生气啊，过日子的事儿我会考虑的，可，就是不能跟他王金发！” “你！你！唉，今儿这饭哪我真是没脸吃啦！我活这么大岁数还跟着你，去讹人家饭哪，我，我不去啦！”林海音此刻捶胸顿足的，就差抹眼泪坐地上了。其实也难怪，谁叫她的宝贝女儿在饭局的当口还给她来这么个下马威呢。不过，她把戏演得这么过，也就是要林笑笑知道知道自己的意思，免得她一会儿在饭局上耍什么小脾气动什么心眼。 “哎呦妈！您看，都这会儿了，车都来了，您不能不去啊？！您说是吧，爸！”林笑笑不得不搬出她老爸这个救兵。 “对，笑笑说得对，再说咱两家关系这么好，就算是儿女们真没有那个缘分，咱也不能毁约不吃饭啊，老太婆！”继父潘龙赶紧来拉老伴儿，“你啊，消消气，咱得准备走了不是！” “那，你得答应我，一会儿饭桌上得懂礼数，别到时候让我下不了台！”林海音收了眼泪，眼睛直直地看着林笑笑。 “行，行，妈，都依着您还不行吗？” 其实从家到午饭的地点也就是5分钟的车程，这么近的路，溜达溜达的也到了，可这个王金发，显然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身家。虽然这有点庸俗，但庸俗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面子有了。 事实上，王金发想让林笑笑成为自己的太太，有面子也是个至为重要的原因。毕竟自己才读了个小学毕业，虽说后来当了兵，可那都不是正儿八经的上学了。而林笑笑，从小就是个优等生，还是个女硕士，再怎么说基因也是好的。王金发其实并不在乎林笑笑有多讨厌自己，只是想要真娶了林笑笑，那确实是弥补了自己的缺憾啊。以后，带着太太出席个什么活动的，人家一提起来，也立马觉得自己有了许多底气。自己在别人的眼中就不再是那个没文化的土包子而成了先生。这样的买卖，在王金发看来，那是值了！ 不过，王金发的这些想法林笑笑的mama可不知道。在她的眼里，小王就是一个踏踏实实埋头做生意的本分人，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想到，她看好的小王其实经常去市里的高档酒楼喝花酒的主儿。 他们车到的时候，王金发就等在酒店的门口，怀里还傻里傻气地捧着一束玫瑰花。这一招是王金发那个花重金聘请来的CEO给他出的点子。据他说，每一个女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位小公主，都希望得到男人毫无保留的追捧。比如送花、送巧克力、送……，还送什么，王金发早忘了，大抵是说，无论送什么，都能够适时地满足女人的虚荣心。而许多嫁入豪门的女人们，事实上都是嫁给了这样的虚荣心而已。这可真够复杂的，王金发想，管他娘的，反正照做就行。我王金发反正从来只认一句话：要脸不成事儿！ “来来来，阿姨，您辛苦啦！”王金发看到车来了，立马去拉开后车门，扶出车里的林mama。 “来来来，笑笑，你也是，看得起我呀！“王金发赔着笑脸，让林笑笑实在不好拒绝，也被他扶着手腕下了车。 “小王啊，你扶她做什么，她年纪轻轻的，别把她搞得跟贵妃娘娘似的。”林mama居然开始帮着王金发。 “阿姨，看您说的，什么贵妃娘娘，在我的心目中，笑笑必须是皇后——正宫娘娘啊！”王金发捧人的功夫真是不小。 “行啦！”林笑笑白了一眼王金发。 不过，王金发在这一眼白眼中，却看出了商机无限，于是更加殷勤起来。饭桌上，林笑笑被安排在他身边，他简直恨不得自己浑身上下一万六千个毛孔都张开来吹捧她，为她服务了。又是夹菜，又是倒水，又是时时小心询问菜品的味道。 王金发的表现让林笑笑果然一下子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若不是实在接受不了他的长相，林笑笑说不定真会认真考虑一下。如今，管一个人的长相叫做“颜值”。而这王金发，颜值实在是太低了。于是，当王金发提出要帮她买回北京的机票时，她断然拒绝了。林笑笑在心里默默地说：王金发，咱们呢，就后会无期吧。虽然，目前你对我确实很好，可是，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能接受你，所以，也不会选择继续了。 “爷爷！”一回到家，林笑笑就一头扎进爷爷屋里，毕竟自己都快一年没见着爷爷了。虽说这次是被mama忽悠回来的，但是对于爷爷的身体，她的确也有些担心。不过见爷爷气色还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怎么样？”爷爷微笑着，绽开了满脸的皱纹。这个老外交官对孙女极其疼爱，对她的婚姻大事自然也很是着急，但是职业习惯使他说话做事永远谨慎有余，他在等笑笑自己说明情况呢。 “爷爷！我亲妈给我挖的不是一般的坑啊！是大坑。”笑笑撅着嘴，在爷爷面前，她永远只是个孩子。 “看来你不是很满意啊！”爷爷还是笑，“婚姻大事，自己做主。尽量啊做到看准看好看透才好。” “嗯，还是爷爷厉害，哪像我亲妈，只认钱不认人！” “有这么严重吗？对方是个土豪？” “嗯呐！爷爷，您说说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我能为了钱给咱们林家抹黑吗？您可是外交官啊，什么世面没见过，您肯定也不会为了钱让我嫁人对吧。” “哈哈哈，看你这张小嘴，不过，我的确支持你，不能为了钱嫁人。咱做人永远要记得一条，那就是要有骨气。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我还是那句话，有书真富贵！” “对对对，还得是我爷爷是个有见识的人。啥时候您也好好做做我亲妈的工作才好，让她别天天见着钱就挪不动步子，她那个都什么世界观价值观啊！” 爷孙两个聊得天南海北，很是尽兴。为了躲避与王金发再次见面的可能，笑笑决定越快回到北京越好。 昏昏沉沉地回到北京，林笑笑觉得浑身疲惫。辞了工作待在公寓里头也是百无聊赖，怎么办才好？实在不想再像个木头人一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一杯咖啡下肚，思维开上了快车道，各种想法都奔袭而来。 那个夏天以及那个夏天发生的故事就开始无限次循环播放起来。笑笑简直要撞墙而去，为什么自己到现在都放不下他，难道真的是夙世因缘，或者说孽缘吧。等等等，如今真要等成了一朵黄花了。 “嘿！发什么呆呢？老女未嫁，踌躇满怀呀？”这话要是搁别人嘴里说出来，林笑笑铁定得上去补上两拳头，可是呢，却是女汉子方方，搞得林笑笑无力招架。 “可不是吗方少？这次我结结实实地被我那个亲妈坑了一回。”林笑笑撇了他一眼。 “那不是应该正和你意吗？你个号称今年一定要嫁得如意郎君的女人。”方方坏笑着。 “那也得有个如意郎君啊！我妈给我相中的可是如意土豪！你不知道，他一出现，我就想掉头走人！”一顿控诉。 “我说笑笑，你嫁不出去就赖在这嘴上了，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这种叨叨叨叨不让人占一点便宜的女人呀？好好反省一下，我，要上班去了！”这个方方，说完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笑笑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拨通了一生一世婚介公司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你们的VIP客户，客户编号是10087，我从今天起呢就有时间了，请尽快帮我提供可预约的名单好吧，我不想一直耗着浪费时间！” “好的，信息已收到，我们会尽快处理，并于10分钟内为您推送预约名单，请及时查看您的APP平台，接收我们的信息。再见，祝您愉快！”机器人座席语音服务完毕。 好家伙，现在的服务可真够智能化的。人被迫着与机器沟通交流的事情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