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期冥灵青面獠牙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刑部。刑部尚书命令手下官员严查其究竟，还嘱咐在案件未告破之前，不要惊动皇帝陛下。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惨案，死者达百余人，坊间早已流传开来。他们认为，一定是某种瘟疫又在蔓延，否则怎么可能短短几日便有那么多人为此丧命。 但内幕只有官府才知晓。在各个酒楼客栈和风流场所调查之时，官差所见到的死者，永远都是那一种姿势——被白绫高高地悬挂在房梁之上，如果不细追究，真以为他们是自杀身亡。就连仵作也无法在尸体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既没有半点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唯一的痕迹便是脖子上被白绫缠绕紧勒的深紫色血痕。 看来事情的真像只有死者自己清楚。然而死人不会开口，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到底是如何被这株惨案牵连了性命。 刑部尚书已为此事大伤脑筋，只得彻夜未眠地翻看着刑部以往的案件卷宗，想要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心知肚明，如果再不拿出一个说法，全城的百姓当中一定会有所轰动的。倘若皇上怪罪下来，自己断然也逃不出干系。 宫内戒备森严，这样的详细如不专门告知的话，是不太轻易传入宫中的，拱级殿也自然不会知晓。偏偏姬凌烟近日正为临芳苑血案扰的心乱如麻，又担心会有更多的地方被蛮夷冥军的魔掌所糟蹋，所以出宫的次数也日益频繁，自然在百姓口中得知了些许这类消息。 自己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姬凌烟惴惴不安地走在回宫的官道上。事到如今，自己内心反而冷静了许多，大脑不断思考着应对方法。看这架势，鸠婆琉璃人是想在帝都城内大开杀戒。想必过不了多久皇帝便会得知此事，然而到那时后便到了亡羊补牢也无法挽回的局面。 事到如今，只能自己先出手了。在梦境帝释天同摩诃禅师学了这么多天的武艺，虽离着武林高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要同这些冥军应对几个回合，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要让他们知道，晋朝已经开始反击了。 随即，姬凌烟打听到了这几个夜晚几处招灾惹祸的地方，发现都是些百姓密集场所。酒楼、客栈、青楼，下一个地方，一定会是茶馆驿站或是夜市之类所在。 想到这里，姬凌烟快步走到城中一家铁匠铺，挑了一件最趁手的宝剑挂在腰间。 想来习剑已有这么久，今晚果然可以派上用场。心中非但没有恐慌，还有一些细微的兴奋之感。 傍晚，姬凌烟便没有再回拱级殿。他来到城中最大的一间茶坊，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问茶坊的伙计要了一壶茶，一叠小点心。 这间茶坊似乎还没有被百姓流传的那种“瘟疫”生出的恐怖气氛所笼罩，仍像往常那样经营着。只是茶客比平日要少了许多。 一杯茶下肚之后，姬凌烟只觉得腹中饥饿，又将伙计唤来要了一份点心，随口问了一句：“你家茶坊晚上打烊吗？” “本店不打烊，这位客官您慢用。”伙计说罢将点心放在桌上，又忙活其他的事情去了。 城中有很多茶坊晚上是不打烊的，为的是周济那些无家可归的穷苦流浪百姓。真有那些心善的店家还会向他们施舍茶果点心。 看来今晚果真有好戏看了。姬凌烟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观望着天色。 好几壶茶都下肚了，茶坊的伙计见姬凌烟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便不再照料这里，转身打理其他茶客去了。 夜色又深了许多，估摸也到了亥时。姬凌烟将眼前最后一杯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对在座的仍没有回家的茶客说道：“诸位，今夜鄙人再此要宴请一些朋友，大家实在不方便继续留在此处。诸位的差钱，鄙人付了，还望大家海涵！” 茶坊包括伙计在内的所有人听了此话都愣住了，不知道姬凌烟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怎么宴请宾朋却跑到茶馆里来了。又看姬凌烟果真从怀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口袋，似乎并没有说笑的意思。 等到姬凌烟将在座的茶客茶钱付清之后，又转身向大家拱了拱手，说道，“各位，茶钱已经付了，大家是不是也要给鄙人赏个脸？” 听姬凌烟如此一说，又看到他衣着华贵腰间还配着一把宝剑，想必不是什么平凡百姓之辈。既然茶钱已付，也就没有必要赖在这里讨个说法。大家都是安分良民，不愿因为此事再惹出什么事端，一一拜谢之后便陆续走出了茶馆。整个空荡荡的茶坊只剩下姬凌烟和伙计两个人。 伙计好像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会一回事，仍然傻傻地站在远处看着人群渐渐离散的背影。 “你们掌柜的在吗？”姬凌烟问道。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啊……我家掌柜的，今晚不在。让我看店。” 姬凌烟哦了一声，又从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伙计手上。刚开始伙计还不敢接，被姬凌烟执意塞入了伙计的袖口里。 “客爷，您这是……” “今晚，大爷我要借用你的小店！”姬凌烟故意装出一副不好惹的大爷架势，对伙计说道，“你只管好好呆在后院里，听见任何响动也不许出来，听见了吗？” 伙计被姬凌烟这架势着实吓了一跳，听这口气好像是约了人在这里开架一样，于是战战兢兢地说道，“大爷，不是……我这里的东西，如果磕了碰了的，掌柜的可不饶我……” “怕什么？”姬凌烟放高了音调，“有大爷我在，即使坏了那样东西，照赔便是！” 伙计听姬凌烟这么一说，也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准备往后院跑去。 “回来！”姬凌烟把伙计叫住。伙计浑身一哆嗦，愣在了原地。 “多点几盏灯过来，把这里弄得亮亮的，像是茶客众多的样子。”姬凌烟吩咐到。 纵使伙计心中有千万个疑问，此时也都憋会在心底，老老实实地按照姬凌烟的吩咐置办了一切。 姬凌烟将伙计放走后，走到门口，将茶坊的大门一关，也没有上闩。自己又走到正对大门的那张桌子旁边坐了下了，缓缓地品着眼前的好茶，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那样平静。 其实，姬凌烟的内心，已经开始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 对于这些冥军，姬凌烟是没有任何实际了解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那日在临芳苑碰上的那位，只出了声音而没有现原形，自己甚至连他们长得什么模样的不甚知晓。胞弟姬凌云好歹还上过战场同他们对峙过，然而对于自己来说，即将发生的一切都还是一片未知。 想到这里，姬凌烟有那么一丝害怕。但他知道，自己今日一旦坐到了这里，是好是坏也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这些鬼脸会有多么的猖狂。 时间一丁一点地消逝，姬凌烟已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茶水，只觉得肚中有些肿胀，便放下茶杯不再饮茶。 外面似乎起风了。 姬凌烟心一沉，右手紧紧地握在剑柄之上。 风越来越大，似乎要把门吹开。此时此刻，姬凌烟不敢放松半点警惕，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仿佛不知何时就会从外面蹦进一个鬼东西来。 突然间，屋子里的蜡烛齐刷刷地全部熄灭了。姬凌烟的心快到了嗓子眼里，他稳了稳情绪，猛然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宝剑，指着茶坊的大门。与此同时，大门嘭地一声被撞开，几率青烟飘了进来，落在地面上以后，变成了几个人。 说是人，但又不完全像人，一个个青面獠牙身体健硕，像极了传说里的夜叉。 “终于来了。”姬凌烟冷笑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然而心却不断地狂跳着。眼前这些东西，想必就是鸠婆琉璃国冥军了。善于遁形，面目狰狞，与史书上记载的不差分毫。 似乎这些冥军也没有料到会碰见姬凌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种场合。双方僵持了片刻，那些冥军狰狞地向姬凌烟走来。 姬凌烟牙齿紧咬，将宝剑挥过头顶，向前一翻身向他们砍去。 谁料却没有完全翻过去，整个身体在半空中摊开，啪地一声掉落在地面上，将姬凌烟摔得生疼。 这些冥军都是一愣。 一定是有些心慌忘记了摩诃禅师传授的口诀。姬凌烟安慰着自己，站起身来，挥剑又是一击。 然而，脑海中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些曾经历历在目的招式。仿佛在帝释天的场景，就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便再也记不起什么了。 越是这样，姬凌烟心中越是慌乱。他努力回想着，却打出一套不合规矩的凌乱招式，倒像是一个孩子拿着武器在胡乱地挥舞着。 想必冥军心中也是一阵纳闷，方才看架势料想是个高手，怎么一交手却发现对方是如此狼狈不堪。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姬凌烟手中的宝剑弹了出去。姬凌烟只觉得虎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正要抬眼观敲之时，却被两个冥军按住了肩膀，顺手一翻，整个人再一次种种地仰面摔在了地上。想要起身，却被冥军牢牢地按着，动弹不得。 眼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那几幅青面獠牙的可怕面孔，似乎在狰狞而又放肆地嘲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