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曹亡
山是大山，足足有宛城那般大小。 这座五指山峰落到宛城上，就宛如落入平静水面的石头，砸起无数水花。 伴随着一声巨响，滚滚烟尘朝着四面八方而去，所过之处，房屋倒塌，树木碾碎，这股强烈的气流夹带着无数岩石横木无情地拍打在宛城城墙之上。而由坚硬的青石搭砌而成的城墙只在这狂风之中支撑一小会儿，城墙表面便出现裂纹，随后化为气流的一部分，继续朝着外面而去。 不仅如此，当大山砸到宛城之中的时候，一声巨响扩散，整个宛城天摇地动，地面出现一条条裂缝，朝着城外方向延伸而去，最远的裂缝足足到了十里外的地方。而在这些裂缝的范围内，大地表面外露，上面的森林，岩石杂乱，十分狼藉。 而在宛城之中，更是受损惨重。刘弦和于封离开此地一炷香后，那座五指山峰化为一道虚影消失无踪，彻底暴露出此刻宛城的惨况。一个深坑出现在宛城的位置中，这个深坑呈碗状，在碗底的位置平滑无比，一块承受住大山压力的碎布与被挤压堪比石块坚硬的黄土融为一体。依稀可以看出那块碎布，正是之前秦岩身上的服饰。而这个地方，正是五指山峰落下的中心点。 这个深刻宽达几乎笼罩了整座宛城，只有南边位置还有一两条街道和更外围的城墙不在这个范围内，可是刚才五指山峰落下卷起的气浪也把那片区域掀开，甚至把地面刮起一层。 一片惨状，更没有人烟。 之前留在宛城的数千名泰炎门弟子大部分死在落下的山峰之中，而即使脱离山峰落下的范围，也随后被那强劲的气浪卷走，像是脆弱的娃娃被砸成rou泥。 至此，泰炎门全军覆没。 在原本宛城外的一片乱石之中，忽然一只手从乱石里伸了出来，这只手仿佛感觉到了外面清新的空气，用力地拨开头上的乱石，一步一步地从碎石中趴了出来。 这是名练气弟子，年龄不大，脸上还带着稚气。他一身的泥土，漆黑的脸也掩盖不了那后面的虚弱。他从乱石中爬出来后，连忙大口地呼吸着，等到恢复点力气后，他才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我......这是在哪？” 迷糊的脑袋让他不能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他连忙摇晃着脑袋，迷糊退去他也记起了之前的情形。 当时启动阵法后，只是练气四层的他随即感觉体内不受控制地朝着阵法涌去，只是一个呼吸间他体内便空荡荡的，枯竭的丹海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由得晕厥过去。 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昏迷了多久，他只记得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在他周围的师兄们各个同样灵力枯竭的模样，而那个时候，整片天都阴沉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遮在宛城上空，而后落下。 随着思绪越来越清楚，他很快回想起来。当那阴影落下的瞬间，一声巨响在他耳旁炸开，紧接着无数沙尘随风卷起，摧毁掉无数房屋后把他淹没，而当时他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开始旋转起来，耳旁杂乱的声音也因为那声巨响而暂时失聪。 天地旋转的过程并不久，可是他却感觉每一息都好像过了一年似的。终于，在他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而等他醒来后，就发觉自己被闷得不能透气，他只能用力地寻找新鲜的空气。 “那东西是什么？”这练气弟子来不及思考刚才落下的是什么东西，他猛地，看到了原本宛城的位置一片空虚，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恐慌地看着四周，希望可以看到宗门师兄，可是印入眼帘的除了一地狼藉外，便是无数残肢断臂，而那些隐藏在树木或者岩石之下的身躯，不正是泰炎门弟子。 “师兄......师兄！” 他站在乱石堆上，嘶声呐喊着希望可以得到回应，可是久久的，整个世界下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有他自己那空荡荡的回声在回答着他。 “不会的，不会的，我都没事，师兄们肯定也会没事的。” 就在他几乎被无尽惶恐包围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不远处一只隐藏在树木之下的手臂抽动了下。他见了也不知道虚弱的身体哪里来的力量，从原本四肢爬地到双腿用力站起来，跌跌撞撞后终于来到那颗巨木前。 他看着那条瘦小的手臂，不禁死死抓着，感受着其中的温度后，他连忙用力搬着树木要掀开来。可是，灵力枯竭的他，只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少年，哪里有那个力量去搬开巨木。 “师兄......师兄你要挺住，我这就把木头搬开，你要挺住啊。”即使双手被粗糙的树皮划破，少年也仿佛没有感觉到似的，拼劲全力想要把树木搬开。 也许听到了少年的呼喊，微弱的声音从树木下传出来。 “咳......”先是一阵鲜血不受控制涌出喉咙的声响，一声咳嗽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中传来出来。 “你是谁？” 少年一愣，没想到木头之下的竟然是位师姐。可是不管对方是师兄还是师姐，只要是泰炎门的人，无疑在这个绝望的时刻可以让他有勇气而不崩溃。 “师姐，我是外门弟子范明。师姐你别说话了，你要撑住，我一定会把这块木头搬开的，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撑住。”少年范明哽咽着，满眶的泪水早就模糊了他的脸。虽然他根本不能把树木搬开，可是他还是不放弃。 “不，你别动，你听我说。”树木下的师姐说话间仿佛有了力量，不在那么虚弱。 “师姐！”范明明白对方即将死去，这已经是在交待后事了。他不得不跪倒下来，脑袋低垂泣不成声。 “我乃外门弟子曹娴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帮帮我吗？”如果王昆此时在这，肯定被这个消息震撼住。 范明也没想到树木之下压着的竟然是通天碑排名第三名的曹娴静，不过他知道对方此时十分虚弱，连忙点着脑袋大声说：“师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的。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做到了。” “是吗？太谢谢你了。”虽然看不清曹娴静的脸，但是此时她一定是充满感激地笑着。 “我大周皇室千秋万载，父皇母后身体安康，我倒无需担心，只是希望师弟以后遇到大周有难能多帮帮大周。” “这个师姐放心，我本就是大周人士，国家有难，我又岂会不相帮。”明白曹娴静的状态后，范明的情绪稳定了些。 “如此，多谢了。还有，日后你如果经过泽都的话，见到卫旭卫师兄，请你告诉他，我很想他。” “卫旭师兄吗？师姐放心，这话我以后一定带到。师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原本还有一事，之前进城的时候，因为我的任性欠师弟一句道歉。只是，他所在位置乃是靠近城中位置，想必......咳！咳咳！”或许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曹娴静急促的咳嗦阵阵传来。 “师姐。”范明心中悲伤，几乎无力支撑，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我没事的。虽然没见到你，但听你的声音感觉你还年轻。这场战争我们宗门败了，败得十分彻底。宗门你就别回去了，年轻的你不该背负这些，以后，忘记宗门重新生活吧......” 这是曹娴静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范明整个人把脑袋深深埋在地面上，一直压制着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化为嗷嚎大哭。 “叫我怎么忘？你要我怎么忘？我四岁跟随族叔入宗门，眨眼十年已过。在我的心中，宗门就是我的家，师兄们就是我的亲人，你要我怎么忘，怎么忘啊！” “贼老天，我们泰炎门原本好好的，为何会发生战争，为何对方那般强大。” “你们好狠的心，为何偏偏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活着，为何不把我也带走啊，为何啊......” 哭过，闹过，可是，他还是活着。 范明一直保持着跪地的动作，直到落日，直到月空繁星，他终于站起来，宛如一具行尸走rou。 失去了熟悉的宗门，还有可以依靠的师兄们，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 “对了，还有宗门，宗门还在。” 范明猛地抬起脸来，他们虽然全军覆没，可是宗门还在，宗门里还有一小部分弟子，他还有家，也还有亲人。 一想到这个，范明体内顿时涌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快步走起。 范明离开后，宛城废墟再次回归平静。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即使躲过五指山峰而侥幸活下来的弟子，也因为身受重伤或者被困而彻底地失去了生机。 而在城中那个深坑边缘的位置，在那厚实的黄土下面，一个光幕之中，一直紧闭着双眼看似没有呼吸的王昆，赫然睁开双眼。 那眼中，先是迷茫，然后是无尽的喜悦。 “我......还活着。我的确还活着。” 王昆感受全身上下骨头几乎全部断裂，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不仅笑出声来，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光幕之中空气稀少，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呼吸。 “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尽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