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溪镇(52)
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歇。 难歇的不是余归海的人气,而是他那颗已开始颤抖的心。 “……” “先生比之李赤骑……如何?” “若是单打独斗,薛某认为自己并不逊于他……可薛某也非妄自菲薄,李赤骑此人刀法深得皇甫国公的真传……若是要真真的完胜与他……薛某自认没那个能力。” “是吗……”这声好似一位苍老之人所叹一般,余归海低着头,薛刚烈甚至看不了他的双眼。 一开始他还只是沉默不语,背对着薛刚烈。 可明明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可余归海此刻的背影却和垂暮了老人一般。 “还请先生……这几日一定要护着西海……能寸步不离最好……” “就算先生胜不得李赤骑,也请先生一定要护住西海的安全。” “公子放心,薛某……定当不负公子所托。”薛刚烈说到一半,顿了一下。 “……”瞧着薛刚烈略有些迟疑的回答,余归海沉默了一会儿。 “夜深了,先生去歇息了吧。” 余归海说道。 薛刚烈闻言,也没回话。只是起身朝着余归海抱拳微微鞠躬,他布满老茧的双手无不昭示着这双手的坚硬。 余归海听着薛刚烈离开的步伐一点点的远去,此时屋中只剩下他一人,倏然,他原本站立着的身子碰的一下重重坐于凳子上,整个人脸色煞白,像是被活脱脱吸干了血。 “怎会如此……” 想来自己余家,虽然说年岁不长,比不上那些三代经营的京城家族们,可他余家好歹是士族新秀,也有着十多年的经营…… 就这么……就这么要毁于一旦了? “不……不可能……” 余归海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余家怎么会……” 大明律上虽然白纸黑字的写着贩卖私盐算是重罪,可这私盐一脉京城里不知道多少高官贵人都有插手,又不止他余家一家独大,可就为什么偏偏他余家被锦衣卫给盯上了? 余归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哪里缺了些什么东西似的。 看了应该是诸葛檐被锦衣卫严刑拷打,才将他余家拱了出来,可诸葛檐行事谨慎,又有诸葛家这颗大树作为依靠,一般的人动不了他……除非皇上亲自下旨…… 当今皇上年幼,朝政自然被大臣与权阉把持着… 权阉!权阉! 余归海幡然醒悟!诸葛檐是被人给卖了! 被他洪留雨给卖了! 想到这儿,余归海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京城一刀砍死那个吃里扒外的太监!这些年他洪留雨不知道从私盐的路子里劫走了多少两银子,怎么这回就突然卸磨杀驴,悍然发难了? 余归海越想越气,他随手抄起一个茶杯,重重的朝着地上摔去,可偏偏这么一摔,茶杯却重重的摔在了他的脚趾头上。 余归海疼得猛地抬起脚,双眼紧闭,牙关咬紧了,似乎随时都能疼得大喊出生一般,可也是这么一疼,让他从愤怒里夺回了些清明。 皇上不是让东厂抓的诸葛檐,而是锦衣卫! 皇上虽然不见得不相信洪留雨了,可这么一个大案子皇上没有让他办,而是塞到了皇甫国公手里,就说明如果不是有人说动了皇上的心,就是皇上开始有些看不惯甚至是忌惮东厂的势力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余家还能有救…… 只要将事头往东厂身上扯,可能皇上甚至是锦衣卫的人会忽略他余家……那么余家就能留下一条根…… 虽然说这趟劫怕是躲不过了……可祸水东引总能让劫难变得更小……而自己还年轻!一定能让余家再现往日的辉煌! 想到这儿,余归海居然不经意见笑出了声,他刚开始还轻轻的笑着,后来声音越笑越大,居然感受不到脚上的疼痛了似的。 父亲还说我年轻,处事不知深谋远虑,怕是他老人家现在就像将行就木的人一般,孤注一掷了! 余归海猛地站起身,可脚上的伤让他一个没站住,顿时摔到在地上。 “来人!来人!” “少爷,有何吩咐。” 仆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谦卑的问道。 “取纸笔来!快!” “待会儿我写一封信,要加急送往京城!送到我父亲手里!” “快去!快去取纸笔!” 见仆人好似不紧张的样子,余归海不禁大骂道:“不中用的奴才!还不快去!若是坏了爷的大事爷第一个要扒了你的皮!” 他大骂着,随手又抄起一个茶杯朝着慌忙跑走的仆人身后就砸了过去,茶杯重重的摔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