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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溪镇(63)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甭说昨晚上多晚睡的,安抚好了妻子女儿,青袍子大褂子,还有细布的裤衩子,都一股脑的堆在床头,一件儿也分不出来。

    好些年的安生日子,老何还是留着军营里的那些习惯,半夜上床睡觉不脱衣服,还得媳妇一件件的给扒下来,连同她的肚兜儿。

    再往后,就随手那么一扔,往炕角儿一堆,堆的搓成了个球,俩人光着赤裸裸的屁股,被子也搓成个球,屁股和脑袋就成了俩球,女儿儿子分别住在剩下的俩个屋中,所以老何和他媳妇半夜才能叫出声来。

    媳妇还是老了,**摸起来也没之前的手感了,看着她还喘息着,红着脸,趴在老何满是肥rou的肚子上睡着,老何枕着枕头,却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他的脑子一直都跟他说:快些睡吧,快些睡吧,明天早上还得去查账。

    可是他心里不安生,脑子再怎么闹腾都睡不着,他一会儿想起隔壁屋子里睡的正香的孩儿们,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在蒙古军营里救出来的媳妇儿。

    一会儿又想起来自己在草原上给将军牵马提枪,吃rou喝酒的日子。

    rou还是吃得上,酒还是喝得下,rou也越做越香,酒也越喝越烈。

    想着想着,老何的目光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玛瑙坛子。

    玛瑙坛子上少了整块整块的血珊瑚,老何也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少了些什么。

    “最近不知道为啥,越吃越觉得胃口小,年轻的时候一天两斤烧刀子,四五根羊腿说啃就啃。”

    “今儿中午连半碗东坡rou都没吃下去。”

    “就觉得腻,一口rou得配两壶茶。”

    “东坡rou配茶?你这是什么吃法?”

    话本也不看了,纸条子攥在手心里,仿佛要将纸条子攥烂了一般,洪留雨还保持着微笑。

    “上不得道儿的吃法,俗人附庸风雅吧。”

    “我今儿早上,藕粥加咸黄瓜,再配绍兴老酒,和胡阁老求学的时候吃的算是一个样式,那我这算什么?强夸风流吗?”

    “你那就纯属咸的。”

    大晚上的月亮特别好看,老何拄着扫帚,歪着头就往天上瞅。

    “还不回去歇着?明儿早上你得去查账啊。”

    洪留雨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记着呢?”

    “自己府上的事儿,能不记着吗?”

    “不着急,不查那帐儿我明明白白的。”

    “八成又是米面四五十两,瓜果蔬菜五十多两,什么鸡羊鱼rou小一百两。”

    “如果还报上几斤牛rou,这个月的支出又上二百多两了。”

    老何喃喃着说道:

    “你说这后厨的厨子,得从里面贪了多少钱啊?是不是比我这一个月的工钱都多?”

    “要是嫌钱少,我给你给调到后厨去,怎样?”

    “到时候你就是天天三顿给我做牛rou,我也不会管你花了多少钱。”

    “合着你的意思,现在后厨天天贪银子,你就不管了?”

    “我宁可后厨多少贪点银子,也不想后厨收了别人的钱给我下砒霜。”

    “可他今儿敢在府里贪银子,明天就敢收府外人的钱。”

    “.........”

    洪留雨不再接话,他从手心里将已经被攥烂了的纸条铺开,然后举到油灯上。

    他看着纸条被灯火点燃,在他手下燃烧的一干二净。

    “那个贪银子的厨子,是谁啊?”

    “就是今儿给你熏猪蹄儿的那个。”

    “.......”洪留雨想来,他脱下外衣,随手搭在坐榻的扶手上。

    “明儿早上给我带过看看。”

    洪留雨说着,他躺在坐榻上,头枕着左臂,眯上了眼睛。

    “不回屋睡去了吗?”

    “就在这儿睡吧。”

    “话本还没看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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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管事,您这儿请。”

    后厨的厨子头头是老何亲自去醉景楼挖过来的,还摆了东厂的腰牌。

    京城那么多家酒楼餐馆,甚至是酱菜铺子,或者青楼后院儿,大厨比比皆是,可就这醉景楼上,当属老何来的最多次。

    无他,这醉景楼,是当年蓝家铺子。

    蓝家倒台了,这铺子就被皇甫国公爷买了下来,听说送给了他的女婿巩相公。

    想起巩贵芳,还记得他在醉景楼上喝多了的那场风景,嘴里唱着大江东去.千古风流人物,一会儿又成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到头还得是皇甫家的千金搀着他,一边听他唱: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边用帕子给他擦嘴角不停流出来的口水,弄得皇甫千金甚是狼狈,更坏了巩贵芳他一家的名声。

    人人都说,国公爷家的女婿巩相公,喝多了把那醉景楼当成了美人儿名妓,他那金贵的媳妇来掺他走的时候呀,还哭哭啼啼的舍不得呢!

    可就是几根木头两桶漆,怎么看都看不成美人的样啊?

    “你......你这就不懂了吧?”

    有个酒至微醺模样的书生,晃荡着头顶拴着的俩根布条,叽叽歪歪的说着:

    “当年巩相公那一哭,哭来了醉景楼一年的好营生!”

    “再说了,醉景儿醉景儿,都喝醉了才叫个景儿,你一个人醒着有啥意思?”

    “我怎么听说,搁往前,这儿不叫什么醉景楼啊?好像叫什么.....”

    “叫敛眉阁,是个瓦肆勾栏的地儿.....”

    “郝相公的家眷儿就被卖到.......”

    “说什么呢?!”书生的朋友一巴掌就扇在书生的脑袋顶上。

    “这位爷,别听他瞎胡说啊,这儿最开始确实是个馆儿,后来不是被蓝家给买下来了吗?就改成了个酒楼,叫醉清楼。”

    “后来......”说到这儿,这位手指头一阵瞎比划。

    “皇上给改成了醉景楼。”

    “皇上改的?”

    “当然皇上改的!您自个儿去看看,牌匾还在大厅上挂着呢。”

    说罢了,这位爷,拽着喝多了的书生,倒了个罪,直挺挺的就走了。

    “何管事?何管事?”

    “啊?”老何一眨眼,回了神来。

    “这月的账本儿,给您过过目。”

    说着,半掌厚的账本就被端到老何面前。

    “你给我说说吧,这月的支出又是多少。”

    “您自个看呗。”

    “我看着呢,你说说。”

    大厨子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他巴巴的说道:

    “各个厨子的工钱加赏钱一共是十九两银子,米面一共四十三两四钱,蔬菜瓜果什么的四十九两,鸡鸭鱼rou一共统合起来是一百零七两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