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长乐坊间探消息 簪花阁内解原因
长乐坊左街所住皆是京中贵胄高门，先时葛溪儿不过进城做些小本买卖，多活动于东西两市附近和阿芸娘子所开簪花阁坐落的群贤坊内，京中其他的坊市皆不曾涉足，因此对此坊并不算熟识。此时的她虽已走至长乐坊间的大街小巷上，却仍是不知左街韦府位于何处，也只是时不时地向路边采买的行人打听着，一双桃花眼四处张望着街边各色的住宅店铺。 转过一条僻静狭窄的小巷后就进入了一条长街，这条长街上却与临近旁的街巷有别，街上无甚么行人往来，街边也几乎全是私人宅院而未见喧闹嘈杂的商铺肆阁，如此一来显得异常的安静和谐。放眼看去，各府邸新漆过的朱红色大门都紧紧地闭着，门边的柳树松柏在燥热的季节里微微颤动着，只有门口石雕的狮子保持着静默，像是从盘古开天时便盘踞在此处一般。 就在这时，其中一间府宅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老人，约莫六旬的年岁，穿着一身粗麻布靛蓝色短衫，腿脚微跛，神色倦怠。他出了门后，便一瘸一拐的直往旁边热闹的巷子走去。 葛溪儿眼见有人从府宅里出来，心下窃喜，赶忙上前拦住他问道：“老伯请留步，有一事相问，您可知左街韦府是在此处吗？” “吾乃韦府中人也，娘子有何贵干？”那老人语气中隐有怒意。 “我乃贵府三娘的朋友，我们前时常约在茶楼相会。只是如今她却失踪月余，我怕她遇了难事，固前来相寻。” “恕老夫直言，娘子你穿着打扮皆不似京中贵女，却似那农家村妇。我家三娘乃贵胄出身，又如何识得你？我瞧你不过是来我韦家落井下石的罢。”那老人说完，便不再理睬溪儿，只径自往旁的巷子里走去。 葛溪儿却也不恼，直跟着那人，又问道：“我与敏娘熟识属实是意外之举，您不信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到底有些担忧她之安危，只想问老伯一句，敏娘她可还安然？” “娘子放心，三娘那姑娘定是好的。”此时，那老人语气却是平和了些许。一阵沉默后他又补充道：“三娘此刻不在京中，你莫要来寻了。” 说完这些，他便一瘸一拐地往旁的巷子里去了。 “多谢老伯，溪儿告辞，若敏娘回京，且告于她葛溪儿来过。”葛溪儿对着前面离开的老伯的背影喊到，直到听到老伯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她才转身，往群贤坊的方向去了。 回到群贤坊的簪花阁时，日头已经快要沉入西边的地平线了，暮色渐浓，日光像是晚间屋内点燃的红烛一般，有了点油尽灯枯的黯然。葛溪儿走进阁内，见阁中雕花的柜台上明灭的光斑都因日光的消减而褪了颜色，阿芸娘子坐在柜台之后的那把小椅上，神色专注地望着手中一晶透的牡丹花纹样玉簪出神。葛溪儿轻唤了芸娘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笑意的问道：“不是说去上学堂了吗，今日怎有空来我店中？再说此时快要入夜了，也是该歇店的时辰了。眼看城门也快闭了，你怎的还不归家去？” “今日如此时辰了，我怕是没法在城门关闭前赶回家去了。阿芸娘子向来待我极好，且又与我阿娘是旧相识了，我且冒昧问一句：能否借您这小店将就一晚？”葛溪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那有何难的，我这里你且随便去住。只是你明日不是要去书塾读书，住在京中如何赶得上？” “今日和明日恰逢休沐，书塾读书的事确是不用顾虑的。” “反正我一人住在京中，每逢晚间也是空寂寞无人诉，如今你却能来小住两日，于我而言却是好事。住这小阁之中多少不便，不如住我家中去，也当是陪我讲话闲谈了，何如？” “那就先谢过阿芸娘子了。” “不打紧的。” “娘子可还记得我先头同你讲的那常在茶楼相见的娘子吗？” “就那日同你挥手告别的穿胡服的官家娘子？” “正是。我今日和上月去茶楼会她，她都没有现身，我怕她有什么紧要的，就去长乐坊寻了她，她家中人却说她出京去了。只是这事发突然，她如此义气之人竟是连句道别的话都未讲就平白消失，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出京去了？那是举家出京，还是只她一人出京？”阿芸娘子关切地问道 “那我却不知，只是她家那老人见了我一副防备愤怒的模样，却说我好心询问是落井下石云云。” “那老人是何人？” “我也并不知晓，只是见他穿着打扮和说话语气都颇有市井气息，我猜想他该是家中管家佣人之类的。” “依你之言，我想她家大抵是受朝中对立派系的纷争波及，让朝中圣人给外调了去。而这老人大概是留在京中为他们看守宅邸的忠心之人，他们之所以留此人在此，也定是为日后回京做打算的。” “外调是何意？” “其实就是家中官人被贬绌了，外调不过是种说辞罢了。” “怎的会如此突然？”葛溪儿吃惊地问道。 “那我却不知了，只是近来透过来往的客人确是听闻朝中风云有变，京中官员人人自危此类的事，但当时却想着反正与我们这等凡人百姓无甚么关系，却也就没再多问。但我料想她身出高门，家中定是有旁的人仍在京中为官，归京复任应也是早晚的事。”阿芸娘子说着，顺手收了那只玉簪到最顶层的木制柜台中。 葛溪儿闻言，只是沉默地立在簪花阁的门边，良久都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阿芸娘子也忙完了手边的活计，将店内收拾停当后，对葛溪儿道：“如今也要入夜了，你且同我来。” 说罢，两人相携着往芸娘在群贤坊南侧的住宅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