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齐家郎君表心意 溪儿拒婚阿耶怒
到了家中,却不见阿耶阿娘的身影,走出房门,只见阿兄在田垄那头同齐家那小郎君齐磊正兀自交谈着什么。葛溪儿不由得走近了,但却也并未现身近旁,生怕扰了两人,只是独自静立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那一小方空地上,仔细的侧耳听着。但由于距离太远,听到的也大都是些断断续续的词语,只是偶有自己的名字和许给这类的字样传来,还是让葛溪儿不由得心头一紧。 一股慌张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占据了葛溪儿的心头,她有些担忧此时谈论之事是自己那即将到来的婚事。诚然,在这个临近京都的城郊伫立着的小小村庄里,齐家那位小郎君是数一数二的漂亮人物,也是全村中适龄女子的梦中情郎。而若是让村中女子听闻了他将要娶亲的消息,那恐怕相互之间免不了一场竞争的,毕竟她们都只当婚嫁之事是人生中头等紧要的事情,而齐家那郎君也是风流博识,嫁与他自然也当属是类于话本戏弄里的传奇佳话,是不可置否的幸福。但对于葛溪儿来说,不论是齐家那位郎君,还是婚嫁这件似乎逃不去的事,都是些不可预计的未知领域,这种未知令她产生了一种生存本能里的恐惧。 只是转念之间却想到家中长子阿兄还未娶妻,却也还轮不到自己婚嫁,此番闲谈之间许是为阿兄的婚事着想的。想到此处,葛溪儿不由得轻出了一口气,打消了方才脑海之中那些混乱的念头,往不远处两人的方向去了。 “阿兄,阿耶和阿娘去哪里了,不是说今日要备些酒水鱼脍吗,怎么家中却不见人了?”葛溪儿兀的开口道。 “你怎在此处,早间准备吃食之时就不见你人了,可是又到哪里去偷懒去了?”阿兄震惊中有些责备的说道。 “我且问你阿耶阿娘,你倒是数落起我来了。”葛溪儿有些嗔怒道。 “阿耶阿娘去京中采买了,家中却也吃了一整年野菜胡饼了,如今到了丰收的时节,他们也想着吃些好的庆祝一下。”阿兄说完便转过身去,准备继续同齐磊讲先时那些话。 谁知齐磊此时却对着阿兄开口道:“溪儿早间定是有什么要事,你也莫要怪罪她了。” “我又如何能怪了她去,如今家中属她最小,一家人都紧着她来,说要读书,家中二话没说就允了。只是你,却还没娶我家小妹,这就偏袒上了,真真让我这个作兄长的为难。”阿兄有些打趣似的回应道。 此话一出,那齐家小郎君有些羞赧的红了耳根,而葛溪儿则是脸色一变,有些惊恐和畏惧地跑开了,跑开之时耳边还回荡着她阿兄带着笑的语句——“这是小姑娘害羞了,齐郎你莫要见怪了。” 一股脑跑回了家中,葛溪儿却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先是在自己临窗的那张小木桌上取了一张用过了的旧纸,执了笔墨后便开始随意地涂着,手中那支墨笔时不时地抬起放下,而脑海中的思绪也跟着笔尖的变化起伏着,丝毫没有安宁下来的迹象。 一想到村中女子大都是在自己这个年纪就早早的婚嫁了,相夫教子聊以终日,葛溪儿就感到异常的厌烦。她不明白为何女子不能像男子那般参加科举建立功名,为何那些史书传记上几乎从不记载女子的传奇故事,为何那些留下姓名的女子大多不是安着祸国殃民的罪名就是以其父兄的陪衬出现,甚至连前朝武圣人都被称作牝鸡司晨的存在。她们没有结局,就连对她们的赞美也大多只有贤淑美丽之类的形容。就好似女子生来就只是为了嫁于某人,为其传宗接代,或是作为自己本家的依仗,她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只是别人或是权势钱财的玩物罢了。 还记得先时兰娘前来相告说自己已许了那同她家中有生意往来的商人时,葛溪儿只觉得委身于人不过是早晚的事,且兰娘的家人对那郎君又是多加赞许,便也不由得替她高兴起来。而如今轮到自己面对这复杂的人际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兰娘对那郎君的好感大抵也不过是来源于家中之人的日日夸赞,这种虚幻的言语之间的印象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根植在脑海中的实在,因而也就心下认定家中为其安排妥当的夫婿郎君,只当是一段绝世的好姻缘。是否如此这些本就是一种世人的精湛骗术,来迷惑我们这些没有什么机会读书识字的乡野村妇? “溪儿,快来帮我一下,准备开饭了。”阿娘的声音从小间外的厨房里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了。”葛溪儿忙收了铺满了整张木制小桌的宣纸,起身往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见阿娘正在仔细的剔除那条刚买来的不大的鱼的骨刺,葛溪儿也没开口说话,只是熟练地去取了瓷碗来,蹲在厨房那个放着几只大缸的角落里,用木制的碗勺,舀出了几碗新酿的菊花酒,放在门口的那张小木桌上。待到阿娘处理妥当了那鱼脍,取出热好的胡麻饼来,阿耶和阿兄也从外面回来了,葛家一家便坐在门口,一起饮着那没什么味道,但闻起来隐有清香的菊花酒,闲谈起来。 “溪儿和阿木也到了该要成家的年纪了,你且在村中给物色着,本村若是没合适的,邻村倒是也可以考虑,毕竟离得这样近,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阿耶对阿娘说道。 “我倒是不甚着急,只是若我不娶妻,那齐家小郎君整日的盼着娶了溪儿去,可是好等了。”阿兄笑着调侃道。 “我却也见那齐家小郎君一表人才,若是娶了我家溪儿,也是美事一桩。”阿娘面色柔和地笑道。 “如今我且要上书塾去,却没想着婚嫁之事,只是我且见那齐家娘子倒是同我阿兄年纪相仿,阿兄你也考虑考虑。”葛溪儿有些调皮地对坐在她对面的阿兄说道。 “若是嫁人了,那书塾便不去了罢,毕竟上了也是浪费钱财。”阿耶喝了一口菊花酒,而后说道。 “不可,这书无论如何我且要读下去。先时光是入了那书塾便是费了一番力气的,如今半途废了,岂不是先时那些气力都废了去了。”葛溪儿反驳道。 “先时让你去也不过是见你整日无事,在田间干活却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倒不如去读读书明明事理。如今婚假之事可是人生顶大的事,且不可因这闲事耽误了去。”阿耶语气强硬的回应道。 “大不了不嫁便是了,我自己且能养活自身,不需在意这些婚嫁之事。”葛溪儿说完,看也不看身旁满身怒气的阿耶,径自朝自己的小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