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娘
头纱下的新娘看不见容貌,陆叶儿擅长易容,行走江湖时别说变换容貌,就是变换了身材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眼前这个人,却不是陆叶儿!不需要用什么神通,秦征就知道:不是的,就不是!秦征不需要去看新娘的脸,他就知道不是! “丑八怪!是你吗?”为了谨慎起见,秦征对着新娘,用了心语。 臧隽也是通心学的,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没有反应! 秦征双目一睁,一把抓向了头纱。 媒婆急忙拦住:“不可,不可,还没进洞房呢!” 秦征手一振,媒婆跌了出去,自艺成以来,他还从来没这么粗鲁过! 头纱之下,果然是一个的佳人,这时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羞涩,又有些慌乱。 众人讶异之中,又有几个军汉为新娘子的美貌喝彩。 但秦征的呼吸却都有些乱了,他从来没见过陆叶儿的真面目,可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她! 他指着新娘,向着陆有缺,那声音就像要杀人:“她是谁!” 心宗绝顶高手的视觉压力笼罩开来,那些没武功的普通人也就罢了,在场几个高手无不心中惊颤,虽然臧隽等人不是目标,却还是觉得好像有一座大山从头压下,让人喘不过气来,在这座大山的压迫下,陆有缺若是违心说话,就要气血逆流七窍喷血! 尔独明暗中又嫉妒又骇然:“他的功力果然恢复了,而且还变得如此强大!” 陆有缺被秦征盯着,就像一条小蛇被巨龙盯着,尽管他也是个一流高手,却止不住浑身打颤,五官扭曲,但还是稳住声线,勉力应答:“这是……老夫人的孙女儿?” “老夫人的孙女儿?宗念先生的女儿?陆叶儿?还是陆晋漪?!” 这句话逼迫过去,已经不是询问,而是审讯,在心宗绝顶高手的“言迫”之下,根本没有巧言令色的余地,陆有缺只感这时别说说一句谎话,就是心中刚想用一种委婉的说法,这个念头一转胸口就烦闷欲死,直到觉得说得老老实实地回答,这种烦闷到要吐血的痛苦才稍稍舒缓:“不是。” “那她是谁!”秦征厉声逼问! “是……是老夫人新认的孙女儿。”陆有缺挣扎着,但还是不得不将最后的话说出来:“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好不容易将这句真话讲出来,整个人几乎完全虚脱了。 秦征呆了呆,愣了愣,怔了怔,忽然之间,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猛然间放声一笑,他的笑声不大,但转眼之间,整个京口的猫狗骡马都鼓噪嘶吠了起来,地下的蛇虫鼠蚁也sao动惊惶,风云牵动,夜鸟惊飞,一股杀意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 建康,乌衣巷。 陆宗念正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脸上喜气洋洋,但一出门,见到了正要来请安的严三秋,脸色就阴沉了下来,问道:“婚事准备的如何?思儿还好吗?” 陆宗念又说:“思儿有些郁郁,女儿家临出阁前,大概都如此吧。还有有几个姐妹陪着说话,没什么事。” 陆宗念点了点头:“沈胤这孩子,委实难得。思儿嫁给了他,我也算放心了。”又压低了声音问:“叶儿还不肯醒来么?” 见严三秋点头,陆宗念眼睛一湿,低声道:“我这一生,抱憾甚多,却都无法弥补,现在我心里头,就只剩下她这件事情了。”说着踱步而去。 他至始至终,都未正眼看严三秋一眼,严三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连手脚都在发抖,不知是难过还是怨怼,好一会才收拾心情,入内给婆婆请安,陆老夫人的气色也不错,见了媳妇,问道:“都办妥了?” 严三秋道:“都办妥了。” 陆老夫人挥了挥手,左右都退了出去,又道:“京口那边呢?” 严三秋压低了声音,说:“这会应该在拜天地了。” 陆老夫人道:“本来如定在明天,就什么事情也没有。葛长孙这老匹夫,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定要提前在今日。” 严三秋道:“或许是有我们所未能预卜的缘故,东南神算,总不会无的放矢。”想到“东南神算”四个字,忽然间心中隐隐的不安加倍地放大了。 陆老夫人道:“你说这个秦什么,从未见过叶儿的真面貌?” “是。”严三秋道:“叶儿外出期间,从未露过真面貌的,这是当初出门前就说好了的,她不敢违拗。” 陆老夫人道:“那就好。” 想了想,严三秋又说:“秦征此子,颇有神通,就算未见过叶儿相貌,只怕……也能认出人来。” “那又如何!”陆老夫人道:“这也是看他举止还算礼貌,老身方给他一个台阶下,希望他能知道好歹进退。”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严三秋一眼。 严三秋道:“京口到建康之间,已布置了防线,就算有意外,也定不会让他扰了这边的婚事。” 陆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萍儿那丫头,跟了我多年,相貌秀丽,举止端庄,又服侍得人好,原本是要指给我那乖孙儿的,现在顶着我孙女儿的名头,以陆家嫁女的排场,嫁给这个秦征,也算是抬举他了。” 严三秋道:“是。” 陆老夫人又道:“金玉、财帛、庄园,老身也未薄待,等成亲之后,你再传个话过去,只要他老老实实,老身还可以保他个一官半职。他一个破落子弟,能有这番际遇,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严三秋道:“就怕他不知好歹,知道事情真相之后还是要闹。” 陆老夫人冷笑道:“若他真这么不知进退,那就是无理取闹心怀叵测了。届时我定叫宗念斩了他!” 严三秋低着头,道:“老太太思虑果然周祥。” 陆老夫人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我要休息了。哎,这群不省事的孩子,总是让老婆子cao碎了心!” 严三秋从陆老夫人房里出来,想起明天的婚事,心中总是惴惴不安,陆老夫人早已习惯以己度人,但隔绝在门第高墙内几十年,所有的想法都是世家豪门的思维,一切的考虑都是政治人物的思路,有些事情,陆老夫人也许想的复杂了,可江湖人物有时候就是一根筋,有些事情,陆老夫人或许又想的简单了,秦征如今的能量,实在让严三秋摸不到底。 当日是陆老夫人授意,严三秋再将计划补满,本是一个万无一失的盘算,可万想不到,葛长孙竟从中作梗,硬生生将婚期提前了一日,以至于留下了一个晚上的缓冲,一个晚上或许转眼即过,但怕就怕夜长梦多。 从陆老夫人房间里出来后,严三秋来看女儿,到了外门一问看门的丫鬟,知道那些来相伴的小姐妹们都去歇息了,进去到了内门外,发现这边没人服侍,跟着就听见陆宗念的声音,想必他们父女要说体己话,所以把下人都遣走了。 严三秋和丈夫关系微妙,一时不知是否要进去,伸了手,却推不得门,抬起脚,却迈不过门槛。 陆宗念在屋内,对女儿絮絮叨叨,显然又是欢喜,又是不舍,慈父嫁女,大半如是。 絮叨了好一会,陆宗念忽道:“自我回到家来,你jiejie就不肯醒转,只是留了个神念在你娘那里,表明她愿意成全你的心意。这也是她做jiejie的疼你爱你,你做meimei的,不必太愧疚。明日尽管欢欢喜喜成亲去。” 听到这话,原本低声细语的陆思儿忍不住道:“不提jiejie便罢,提起jiejie……叫我怎么安心嫁过去!这个身体,可是jiejie的!” “不要老这样想,”陆宗念道:“你和叶儿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你是神源出了问题,病得快病得烈,却还有治愈的可能。而叶儿是先天元精不足,虽然病得缓,却是治无可治。若非当时移神之事错有错着,叶儿今日也早不在了。可以说你们姐妹俩是互相成全了对方。” “就算如此……” “你不必多说了。”陆宗念打断道:“这次我再出远门,对如何解决此事,已有眉目了。” 陆思儿大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