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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次普通的交谈(一)

    现在是晚上八点,天上开始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洗完碗后的明参关上灯,点了一盏蜡烛,翻阅桌面上放着的那本从凯闻巴多秘教团手中带回的书籍。

    瓦萨尔斯的城市工程规划还是不错的,毕竟这种年代居然已经有了自来水,只不过这么一套设施和每个月的水费都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就是了。

    明参看书的速度快得惊人,没一会儿,他便翻阅了半本书,然后将书合上。

    “卑卡布尼文.......这至少能证明一件事,凯闻巴多秘教团与卑卡布尼有着密切且令人作呕的联系。”

    “菲,至少现在我弄清楚这个凯闻巴多秘教团所信仰的神明,唔,或者说是图腾了。”

    明参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顺便摘下了眼镜框。

    “信仰溃败的疯子,嘎嘎嘎,还真是让人好奇”

    菲扑棱着翅膀,跃上明参的肩头。

    “我猜你一定愿意和我分享你的小发现,亲爱的博学者兼大诗人。”

    “加个艺术家。”

    “好的,亲爱的博学者兼大诗人兼艺术家。”

    少年站起来,将书重新塞入书柜。

    “既然你这么虚心求教,那就让我来教导你这个好奇的小家伙吧。”

    “这本书是用古卑卡布尼文撰写的,包括书名。唔,大致翻译过来的话,应该就是《西彼恩溃斯抄本》,前一个单词是名字,我印象中,这似乎是卑卡布尼古老传说中曾经出现的一位,怎么说呢,祭司?或者是萨满?”

    “卑卡布尼人不是纯粹的人,几乎没有正确的道德观念,血脉中满是异类结合的肮脏特性,这也导致他们中的一部分自诞生起就算是异人,不需要借助仪式或药物,但他们不能决定自己的途径。嘛,也正因为这样,卑卡布尼人的灵感高,可以更加深入、简单的和一些存在沟通,不过下场都不好看。”

    “啧,不管那些该死的怪胎,菲。我刚刚发现,这本《西彼恩溃斯抄本》中附着着一定程度的溃败特性残留,也就是说,没有特殊保存方法的话,它很可能留不过一个月,甚至还会让我的其他藏品被腐蚀、溃败。”

    “听起来很不妙。”

    菲适时的插了一嘴。

    “是的。所以晚点我会像对待《赞卡密托笔记》那样,给它上个封条——等等,这不是重点。”

    “《西彼恩溃斯抄本》里面记载了一些生物与仪式、物品制作,唔,还有那该死的——魔法,不过几乎都需要繁琐的前置条件,比如这一段,‘令含蕴脓包特性之胚胎附之于末嗣,蚕吞人牲,以数量愈多则效果愈强,愈增愈烈,于人牲群引爆染浊,可以令大父心悦而降恩赐’——他们将卑卡布尼人称之为‘末嗣’,与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分割开来——还把人类比作牲口——哇哦,小鸟,这令你想到了什么?”

    “嘎哦嘎哦,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前几天的......”

    它和明参对视了一眼。

    “呵。这里面十分仔细、全面的记录下了类似的魔法,这让我的神秘学知识储备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不过,这些魔法都是需要祈祷对象才能使用,而那个祈祷对象,在书中只有一个代指。”

    少年顿了顿,眼中漆黑缭绕而深邃。在他身后似乎涌现了晦暗而不详的阴影,在阻隔某种联系。

    “他们将那个代指称为——大父。”

    “书中记载,他们向这位‘大父’祈祷的媒介图腾,形象大致是一枚巨大、永不闭合的眼球,眼球背后是数不清的虬须、触手,发黑发脓的血管和组织液——该死,为什么画得这么详细——书中指出这并非唯一媒介或对象,凯闻巴多秘教团似乎是按照宗教等级决定祈祷图腾,但后面的部分我没看完,所以不能告诉你其他图腾是什么,唔,反正那就是一个标志。”

    “很多宗教书籍中都将他们的真神比喻为父或母,就好像圣瓦伦教会,称呼他们的宗教封地为‘创世万物圣之神国’,而他们的主是‘金光璀璨的伟大的主’,这似乎没有什么特殊——虽然那有些宗教色彩和夸大其词——菲。”

    “但,值得一提的是,书中认为这位所谓的大父是执掌溃败与腐烂的神祇,又具有污染的权柄——这是个误区,实际上污染的权柄要更加概念,而其上位则是感染,这里只是将正常的灵性影响规为污染的权柄,但我认为这个大父并未执掌这种权柄。”

    “书中将牠称之为是‘狂乱与扭曲的源核’,可下一句又将牠称之为是‘所有真实存在的理性源途’——狂乱和理性?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他们疯了,这两样东西可不能相提并论。”

    “这或许有些矛盾,但并不能叫人意外不是吗,大诗人?”

    漆黑色的凯西松鹦鹉嘎嘎叫道:“我印象里,许多邪教总是喜欢将一些自相矛盾的形容和权柄附加在他们所信仰的图腾之上。”

    “因为那是一群打着宗教的幌子而骗钱的骗子,对他们而言,言语文字形容的愈是华丽高端,就愈是能骗到那些以为能通过信仰和瓦伦赎清罪孽的家伙。”

    明参耸了耸肩,重新回到位置上。

    “可是这个凯闻巴多秘教团并不一样,种种迹象表明了这是一个真正的邪教团体,有着信仰成体量的异人和目标。他们切实的举行了仪式的前缀准备,虽然被我们破坏了,但这也证明,他们不是骗子,而是真正有些邪恶信仰的秘密结社。”

    “这一类秘密结社,他们的祷词往往有明确而精准的描述,方便他们更好的向祈祷对象索求,也方便他们聆听所谓神谕。如果祷词没有精确的定位,那么聆听祷告的很可能是各种怪物、邪神。”

    “咳咳,最令我在意的,书中提及这位的大父,还被称之为是‘三中的一’。”

    “您是三中的一,您是一中的万.......”

    明参念叨了一下书中某段文词,而后低声嘟囔道:“真是奇怪,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非唯一定位......不正常。”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念,因为这很可能将自己的灵性与祷词在中的对象产生联系,并受到其影响。

    “或许是某种抽象意味,也可能是象征一些东西,你觉得呢?”

    菲适时的补充道。

    “不清楚,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明参打了个哈欠,道:“不要管这些有的没的了,菲,去帮我把窗帘拉开。”

    他顿了顿,接着道:“顺便,记得让你那些小老鼠们去看看几处饵食。”

    “我所部署的‘饵食’,能吸引大部分拥有灵性的低理智物体,引导他们的命运前往,无论是物品还是生物,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该死、愚蠢的凯闻巴多秘教团会连续两次被我们发现。”

    “第一次是因为卑卡布尼人天生的愚蠢,承载特性之后脑子更加不够灵光,自然而然的被吸引。”

    “第二次则是因为那一坨胚胎本身就没有理智,也会被吸引。”

    “但那也是有范围限制的,明参。”

    鹦鹉那一双咕噜噜转动的小眼睛充满灵性,嘎嘎聒噪的开口。

    “所以很显然,那帮肮脏该死的怪胎,最初的目标就是大青松街。这里交通便利,而且基本都是上级圈层的人物,要是死得多了,对克乍索造成的冲击只会大而不会小。”

    明参将双手撑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菲笑了。

    “如果他们成功的话,似乎还挺有趣的。”

    “是啊,”明参接过话语,“如果不是选择在瓦萨尔斯的话,我会很乐意看到那种景象。”

    “不过,你不觉得这种慢慢追查对方意图和身份的游戏,也很有趣吗,菲?就好像是给平淡的生活一丝调味,这能让我的大脑有种愉悦的感觉。”

    “有点,不过,额,冒昧问一下,大诗人,你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积极?”

    听着菲用那禽类独特的嗓音说话,少年沉默片刻,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指的是哪方面?”

    “哦哦哦,可别装傻了,大诗人,”

    菲跳了下来,漆黑鹦鹉的表情似乎有些戏谑:“嘎嘎嘎,如果是以前,除非是会打扰到我们,否则你明明很乐意看着塔楼、教会和这种秘密结社争斗,看着人们互相猜忌争斗,可是现在,你似乎有些太积极了。”

    “不同以往了,菲,”

    “现在的我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

    明参顿了顿,接着道:“至少在我去找丢失的过去之前,我不希望出现太多意外,所以才要在小麻烦变成大麻烦之前,将它解决掉。”

    “而且我有预感,这个凯闻巴多秘教团手中有着某种我不能抗拒的东西。”

    “比如?”

    “下一个位阶晋升的需求。”

    明参斜眼扫过菲,淡淡道。

    “嘎哦,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又或者是为了法尔.......嘎嘎嘎嘎!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嘴挺碎的啊你,蠢鸟。”

    明参这一次并没有马上松手,而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缓缓说道:“说起来,上一次你把我的‘漆黑象牙塔’藏起来,害得我找了半天——还记得吗,去山猎人小屋前的那个小时?”

    “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哈?你这只该死的漆黑蠕动的聒噪蛞蝓。”

    “别晃啦啦啦啦啦.......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啦啦啦.....”

    “瞧瞧你说的,小鸟,反正你是‘不定形粘体’,我就算把你弄得到处都是也死不掉。”

    明参冷冷的说道。

    怔。

    一股突如其来的警觉感闯入明参的脑中,这使他不得不松开了抓着菲脖子的手,身形开始摇晃。

    “呿。”

    紧接着,少年眼中乌芒闪烁明灭。他扶着自己的脑袋,然后用手腕狠狠的敲击了几下自己的侧额。

    嘭。

    嘭。

    嘭。

    剧烈的撞击。

    “真是一群粗鲁无礼的混蛋。”

    明参小声嘟囔了一句,抓起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黑毛色凯西松鹦鹉,随手丢到一个匣子里,尽管它现在看起来就和一滩烂泥差不多。

    “唔哇嗷嗷嗷嗷嗷.......有好多星星......亮晶晶的星、星星在旋转.......”

    咚。

    咔吧,嚓。

    锁上。

    没过多久,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突兀响起。

    在这雨势逐渐变大的夜晚显得有些惊悚啊。

    当当当。

    “哈~啊。”

    银色的拐杖敲击地面,不同以往的是,被敲击的位置散出一层层温婉而晶莹的银晕,但又氤氲出仿佛能遮蔽光与现实存在的淡淡黑雾。

    “来得真快,”

    少年说道,

    “我本来还以为,依着这帮呆子的调调,得有个几天才会行动——唔,人还不少。”

    “呜噜噜噜噜.......”

    一滩漆黑色的黏液从匣子缝隙中渗透出来,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渐渐凝结成一只鹦鹉的轮廓,但有些扭曲,有些不真实。

    “晕.......该死的......明参.......你你你你........”

    “回复精神了嗯哼?看来柜子里的驱魔符让你清醒了不少,菲。”

    “哈~啊,准备准备吧,蠢鸟,”

    明参打了个哈欠,稍微活动了一下右手上的食指。

    上面戴着的,是‘漆黑象牙塔’。

    “来客人了。”

    “唔噜噜噜噜噜噜——哈嚏!”

    哦哦,瞧瞧这只漆黑色的凯西松鹦鹉,他摇头晃脑的打了个响鼻,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口,语气中带着惊讶和不解:该死的,大诗人!外面来了五个塔楼呆子——你干了什么?我们暴露了——跑路跑路跑路跑路........你在屋子里放置暗道了吗?!”

    “嘎嗷嘎嗷嘎嗷嘎嗷嘎嗷!我不想被送上手术台,也不想进到审讯室,不想被当做管制物........明参明参,你说瓦萨尔斯善待动物组织他们会来保护我嘛?”

    菲能共享被自己寄生的生物的视觉,这使得它通过一双双乌鸦或老鼠那邪恶阴晦的目睛,看见标戴塔楼标志的塔楼守望聚集在屋外。

    “哦哦哦,亲爱的,你又不能作为他们抨击的武器——矫揉做作的筹码,满足肮脏虚伪的称量——他们又怎么会保护你呢?”

    明参俯下身子,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黑色的指甲显得格外醒目:“嘘,别慌,蠢鸟,至少现在,别慌——唔,虫子再多也是虫子,同样的,呆子聚在一起,他们也不能发现自己是呆子。”

    “好了,菲,安静——记住,安静——现在,到我的肩膀上,小鸟,”

    明参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

    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轻薄、扭曲,一汪汪的黑色缭绕在四周。

    灯光朦胧的照下,厌恶的透过罪孽。

    “你你你你你你确定吗?!”

    “哈~啊,”

    明参看向窗外,枯瘦的枝丫艰难顶起繁簇,在雨中摇曳。

    当当当。

    清脆的拐杖敲击。

    “口中生枝丫,”

    “于是结苹果,”

    “那是染出的悲,”

    “却只叫人旁观。”

    轻音悠悠,散汇雨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