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缔结盟约
这名突厥兵要往骆丛身上补一刀,却教冲赶到跟前的许彦用横刀从旁格开往后一挑给结果了性命。许彦俯身查看骆丛的伤势,忽而眼前一闪颈脖一紧便让突厥马绊给套住强行往地上拖拽。亲卫欲上前援救,却碍于身旁的敌军纠缠不得脱身。许彦举刀欲砍断马绊,反叫坑坑洼洼的碎石地面给磕松了手上的横刀掉落地上。那突厥骑兵一脸得意,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周军将领,正要奔赶回去讨赏。 他奔逃的身影掉进了李涵的射程,箭矢如流星般滑出,眨眼的功夫便刺中了突厥兵的后背,突厥人也随之堕下马背。他的马受惊,更疯狂地往外疾跑。李彦眼尖瞧见了地上拖动的马绊,几个疾步上前挥刀砍断,许彦这才回过一口气,眼底俱是冰冷的恨意,似有不将在场的突厥人杀绝誓不罢休之意。 此时,突厥骑兵的连番冲击已经失去了优势。李涵远眺敌方的阵容,略略数了数偷袭的突厥人数,不过一千人马,也太自以为是了,竟然妄想以一千骑兵偷袭安西府军!眼下打不过便想遁逃,大周的卫士岂有让人欺负不还手的道理?李涵当即一声令下,半数人马留守原地护卫辎重,另一半人马皆随他追击撤退的突厥人。 李都护这一追便是上百里,突厥人慌了,打不过还逃不了?已经不指望从周军那里占得便宜,可别赔了这来回一趟路程的马草干料之余把自家部落的士卒也给折损了!精明的屈利咄在撤兵离去与继续陈兵的两难中左右摇摆。 “驻扎高昌的周军一直缺铁料,为何他们还有足量的箭矢对付我们的骑兵?”屈利咄开始自我检讨,疑虑地目光在众人脸上巡睃。 “许是周军一路上在阿耆尼得到了补给?”一名突厥亲将的回答马上被屈利咄给摇头否决。 “阿耆尼国只是扣押了周人的铁料,他们国小民弱,不可能有大量的箭矢库存,周军更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用那些铁料烧制出大量的箭矢头!”屈利咄的目光闪烁出寒芒:“难道周军缺乏铁料的消息是假的?”猜疑的种子在心里落下,却有待考证,而目前如何摆脱周军的追击才是首要重点。屈利咄不大情愿地想,莫非真要牺牲一些战士拖住周军才能全身而退? 另一厢的李涵也在选择困难中,已经追截了三天,依着地上清晰凌乱的马蹄印,突厥人就在不远处,继续往北追吗?可是辎重铁料阿耆尼王族还在原地待命等候,要是有其他人马前去sao扰攻击......难道就此打住返回吗? 就在李涵沉思的片刻,地平的另一头隐隐升起了烟尘。尘雾里出现了一队人马,人数不多,也就四五十的数量,却是清一色的沙门僧侣。 这是敌是友呢?在场的周国卫士有些不知所措,纷纷将目光投向主帅。李涵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见僧侣围绕的马车里有一名身姿婀娜的西域女子。其中一名僧侣更是上前用生硬的洛语表示他们的供养人希望与安西上都护李涵会面商谈。 对方已将李涵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又是名女子,莫不是找上门的风流债?众将士在李都护的首肯下,两眼紧盯着款款前来的蒙面女子,耳朵树得笔直,生怕错漏听一句半语。 李涵不露声色地打量跟前的女子,即使蒙了面纱,仍露出深邃的脸容轮廓,在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衬托下,仍然让三天没有好好休息的汉子们感到一身燥热。 “王女别来无恙,有何赐教?”李都护的脸上闪过一丝戏谑,心里猜测她的到来若不是为了被押解的父亲老特骑支,莫不是为了被他们追击了三天三夜的突厥丈夫? 龙莫言花娇媚一笑,镇定从容的神色倒让李涵在心中赞叹一番。“全赖李使君所赐,我的母国被攻陷,丈夫落魄逃命。”莫言花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欢悦,连李涵也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此番前来叨扰,便是要和李使君交好结盟。”莫言花咯咯一笑,风情万种。 “作为败弱的一方,王女认为何以与我互等结盟?” 莫言花上前两步,放低了声音:“是我龙莫言花与你结盟,只要与我结盟,周国便可稳住阿耆尼,往后突厥与龟兹也不会再掺和。” 李涵两眼眯缝也抑制不住目光里的趣味:“此话怎讲?” “我龙莫言花是阿耆尼国最尊贵的王女,由我代管阿耆尼的国政名正言顺。我的母亲是龟兹王的亲jiejie,我的丈夫是突厥最强大的部族之一执失部屈利咄的弟弟。如果周国支持我成为阿耆尼摄政王女,相信突厥与龟兹也不会有异议。阿耆尼长治久安,又以周天子为宗主,只是不知李使君可愿成人之美?” “听着似乎不错。”李涵想了想,“可我在想,从你出现在西州,到阿耆尼国扣押我大周商队的铁料,到我兵临员渠城,突厥人偷袭,这所有的一切,莫不是王女你一步接一步的算计?” 莫言花眸光一闪,笑得千娇百媚:“李使君把我想得如此聪慧,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了使君对我的期待。” “难道不是你吗?瞧瞧你这些僧侣侍从,真让我大开眼界。” “使君难道不认得这些僧侣了吗?他们可都是在员渠伽蓝里与你有过密切交往的有缘人。如若不让他们跟随我,以他们当日的过失,恐怕早就要以身喂鹰了。” “原来如此,王女的言行谋划,李某人敬佩。”李涵一顿,“但事情能否如王女所愿,还需看王女是否有此天命加身。李某拭目以待,今儿就此别过。” 干涸的荒原上,一支东行的人马渐行渐远。五日后,李涵在安西都护府的书房里接到了突厥人陈兵员渠城的消息。 “先是执失部的人马进驻员渠城,随后又有突厥乙毗可汗的使者进城。”斥候尉向李都护汇报阿耆尼传回来的消息,“刚入城那回,屈利咄对龙莫言花并不特别待见,倒是乙毗可汗的使者进城后,屈利咄对莫言花的态度才有所改变。”
“可打探清楚乙毗可汗派驻的使者是何人?” “是苏农部的处般咄。” 李涵一听这名字就笑了,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李都护虽说不上是一名突厥通,但对一些突厥人事还是有所了解的。看来这位乙毗可汗虽倚重执失屈利,却还是有所防范的。这不,前头让执失部抢占员渠城,后又派遣一直与执失部面和心不和的苏农部到员渠城祝贺表彰。这苏农处般是抚慰还是监察那可不好说。 “他们可有为难栗婆准?” “这倒没有,只是架空了他的摄政权,半软禁在员渠王廷里。” “咱们这算不算是隔山观虎斗?不过我倒想看看这位王女还能使出什么好手段把摄政权位拿到手。”李涵一脸的玩味,是否支持她摄阿耆尼国政,还需天子的意旨决定。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骆丛现在如何了?” 一旁侍立的松青连忙回答:“军医说骆丛的伤势深入脏腑,他的日子不多了……为免伤口疼痛难忍,特意开了安神汤给他服下,每日里头大多是昏睡,倒也不太难受。长安那边已遣派信使知会,估摸骆府的回复最快也要一月余后才收到。” 李涵一阵叹息,他也是久经战阵的人。马甲裹尸固然是将士的荣耀,活着的人却不见得轻松。连连叮嘱松青好生照料骆丛,李涵心中感触,提笔便给妻子裴氏写家书。 政光十九年元月,安西军凯旋而归,正值新岁元月,将士们三三五五地聚在一处吃酒玩乐,几乎把交河城里的食店酒铺和女肆挤得水泄不通。 阔别两月,芙若看着许彦满身风尘一脸须髯地归来,鼻头不由得一酸:“我险些认不出夫君了。” 许彦捏住爱妾丰润的玉手,一时默默无语。须臾,方想起从行囊里取出一物,乃是一蚌贝壳。蚌壳有半个巴掌大小,莹润纤巧,内里盛有胭脂,色泽亮丽。 “骆丛说阿耆尼盛产胭脂,我也不懂得是好是坏,便随手带了这一枚回来给你。” 芙若嗅了嗅胭脂,笑道:“香着哩。”察觉许彦的脸色暗淡下去,便问:“夫君何故神伤?” 许彦别过脸,牵着她往内室,“替我沐浴梳洗吧。” 夜里,小两口并无小别胜新婚的缠绵。二人相互依偎至天亮,芙若醒来时,许彦已不在睡塌上。元正新岁,周人有传座的习俗,本应置办席面招待客人的都护府内院,此刻却静悄悄的没有半分新岁的热闹气息。而都护府北院的偏厢里,却有药香与腐臭混织室内,叫人气闷难受。(传座:古代新年里轮流宴请亲友到家中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