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三章 监视
莫大娘暗暗吐舌，又恭维道：“还不是娘子做的点心好吃，奴婢就想着偷师学艺，以后这小丫头们嘴馋了，也好打发她们去，省的总是劳烦娘子。” 顾贞贞笑道：“我先写几个方子给你，你给他们做着，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再来问我就是。”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莫大娘欣喜莫名，能多一门手艺就多了一个傍身之技，她是顾家雇来的，不是卖身进来的，以后离了这里也能找到更好的去处。 咚咚考入国子监，不几日就要去进学念书了，国子监跟私塾不一样，国子监的学子都需要住校，每旬回家一次，顾贞贞需要做的准备很多。 毕竟咚咚还小，国子监里只让带一个贴身伺候的人。 顾贞贞本想让老实稳重的山香过去伺候，只是书院里的学子都是男的，派一个小丫头去也不合适，可是小厮又怎么有小丫头的细心？ 顾贞贞不得不在两个小厮里面捡一个最细心的石竹好生叮嘱教导，恨不得让他从一个粗鲁的小男生立刻变成温柔细致体贴的女人。 顾贞贞再三叮嘱石竹每日里几点给咚咚喝水，天气如何了如何给他添衣等等细小琐碎的事情。 石竹听得是头晕眼花，一个也没记住，他正想借尿遁偷个懒，只听有人大声道：“太后懿旨！” 顾贞贞一惊，上次太后派人过来也没这样啊，她蹙眉看向外面，山香快步进来回道：“娘子，太后宫中的女官已经到大门口了，让娘子出去接旨。” 顾贞贞让石竹退下去，唤木槿等人进来帮她换衣服，又道：“山香让宋mama去把人请进来，备香案接旨。” 宋mama急匆匆掀帘而入，闻言道：“娘子，女官大人说太后口谕，让您在大门外接旨，香案也都备好了。” 不知怎的，顾贞贞有些心慌，换好衣服，她急匆匆往外走，猛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山香拉着她的腰带，道：“娘子，您别急呀。” 却原来衣裳穿好了，山香整理腰带的手还没撒开，顾贞贞头也不回地拉回腰带，随手系上急急往外走。 赵女官冷眼看着顾家大门，她就凭借一个与赵先生一样姓氏与不苟言笑的性格便得太后看重，这个顾娘子胆子也真是大，竟然敢打赵探花的主意。她垂目看眼手里的懿旨，冷冷一笑，赵先生那样的天人之姿，怎是顾贞贞这个小寡妇可以窥伺的？ 顾贞贞出门就瞧见赵女官一脸满脸厌恶的神情，偏偏她还装作一番高冷摸样，真真让人恶心。 她舒展蹙起的眉尖，上前屈膝道：“白顾氏前来接旨。” 顾贞贞有些庆幸身为女子，很多时候是不用跪的，不然面对这样让人讨厌的人下跪，还真是有些难为她。 赵女官垂眼斜睨顾贞贞一眼，缓缓展开懿旨宣读：“兹有女，顾氏贞娘，贞静温婉，绰有余妍，明德惟馨。叶家公子叶天南，足智多谋，博古通今，两人堪为良配，特赐婚择日完婚。” 赵女官看着顾贞贞渐渐变白的脸色，勾了勾嘴角，道：“顾氏，还不快领旨谢恩？” 顾贞贞抖着唇看着赵女官，昨日刚帮咚咚脱离了皇宫那样吃人的地方，太后又要插手自己的婚事？ 她若是拒绝，太后又要出什么样的花招？ 顾贞贞努力牵起嘴角起身再次下拜：“顾氏贞娘领旨谢恩。” 赵女官把懿旨塞进顾贞贞手里，努力拉下嘴角做出一副面瘫样，道：“太后口谕，说叶国师盼着叶公子成亲多年，而叶公子年龄也不小了，你们就赶紧成亲吧，好早早让叶国师抱上孙子。” 顾贞贞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赵女官，后者冷声道：“怎么？你有意见？” 宋mama见状不对，连忙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塞进赵女官手里，道：“我们娘子是没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还劳动了太后老人家，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您请勿见怪，请勿见怪。” 赵女官摩挲一下荷包，心情大好，她觑眼顾贞贞道：“顾娘子莫不是欢喜傻了？快快去准备嫁衣去吧，说不得你运气好，太后怜悯给你赐下一些嫁妆呢。” 顾贞贞定定看着赵女官带着一众人等扬长而去，她死死攥住那张懿旨，恨不得立刻将其撕成碎片。 宋mama赶紧上前将懿旨抠出来，低声提醒：“娘子，这是在街上。” 顾贞贞回过神，环目四顾，素日里往来就少的左邻右舍纷纷围拢过来说着什么，她一句都听不到，她牵强笑笑转身挺直背脊进门。 宋mama给山香等人使个眼色，让他们跟上顾贞贞，她留在原地对前来道贺的左邻右舍笑道：“多谢大家关心厚爱，待改日再摆席请大家，多谢多谢。” 宋mama逃命般甩脱众人，奔进大门，宋七立马哐当一声把门合上，拴住大门。 一妇人对着大门翻个白眼，道：“切，不就扒上了太后么，这就看不起人了？” 全然忘记了刚刚她冲在最前面，rou麻的恭喜的话说个不停。 “叶公子多好的人啊，嫁给他还委屈了不成？”一少妇撇撇嘴，这酸水儿是止不住的往外冒。以往叶天南过来，她总是躲在自家门后偷偷地瞧。 叶天南那样天人之姿，就该配举世无双的女子才可以，而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可以配得上叶公子的天人之姿呢？ “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可惜这当娘的看不透，进宫多好，现在给圣上当伴读，今后圣上执政，还不是圣上最信任的身边人？起步都比别人高了，哪儿还用去国子监？”一书生摇头叹气，这次国子监考试他也去了，只是考的不理想没考上。 诸如此类的酸话在顾家闭门谢客之后源源不断，然而不仅这些人，其它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家也一直在递帖子过来想见见顾贞贞。 顾贞贞心烦意乱，一律以给咚咚准备入学为由给推了。 墨香拿到最新的包装盒样品找到顾贞贞，道：“娘子，一切工作都准备就绪了，您这个新品发布会什么时候办呢？” 样品印好了，成批量的货也堆在了仓库里，若是没有这些事情，新品发布会本应该就在这两天举行的。 顾贞贞揉揉额角，叹口气将东西放在一边，道：“去吧叶公子请来。” 墨香微愣，旋即点头应下：“是。” 墨香如今管着今夏纸坊的总账以及月月舒作坊所有事宜，去叫人这种事儿自然不用她亲自前去，只不过顾贞贞如今跟叶天南算是有个婚约，私下里接触自然要多加小心。 她不放心小丫头，自去换了衣裳从侧门出去找叶天南。 数日一来，叶天南一直提心吊胆，按理说太后懿旨下了，他就该找媒人上门提亲正是商议婚事了，可是顾贞贞的态度不明，他就不敢行动，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太后懿旨都无法撼动顾贞贞的心意，他今后还能再有机会？ 叶辉挥退前来报信的小厮，遥遥看眼心不在焉的盯着湖面的叶天南，大步上前道：“公子，墨香姑娘来了。” “墨香？”叶天南挑起脚，把鱼竿一甩转身飞奔而去。 叶辉看眼连鱼钩都没挂上的鱼竿，再看看空荡荡的鱼篓，说什么中午吃他钓的鱼呢？鱼钩都没有，上哪儿钓去？中午喝水吧！ 叶天南一阵风一般冲到墨香面前，焦急询问：“贞娘找我？她她可是有什么话？” 墨香后退两步，看着叶天南又是焦急又是胆怯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叶公子莫慌，我们娘子找您过去一叙。” “她，她要见我？”叶天南欣喜莫名，心里立刻盘算起顾贞贞是不是找他商量婚事，自己是不是要带着媒人上门？ 唔，还是不带了先看看顾贞贞什么意思再说，要是她想要一个盛大的订婚礼，他自然也是要给的。 叶天南绕着墨香转了几圈，兴奋地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墨香点头，看眼叶天南身上华贵的衣裳，道：“叶公子，最近我们宅子被人盯得比较紧，您还是换身衣服再去吧，这，毕竟对娘子名声有碍。” 被太后赐婚，女方闭门不出，男方也迟迟没有派人上门正式提亲。原本就对此事不看好的人更是各种酸地往外冒。 叶天南只恐顾贞贞恼了自己，对这些从未打听过主意过，墨香一提，他有些不大高兴：“我现在是贞娘的未婚夫，为何过去还要遮遮掩掩？” 墨香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只是太后赐婚，却并未正式提亲，若是您去见我们娘子，只怕会有些流言蜚语于娘子不利。叶公子，女子名声大过天。” 叶天南仍是有些不开心，不过顾及顾贞贞名声，他也不好太过坚持，点头道：“那我就晚上过去吧。” 叶天南功夫极好，晚上过去更容易避人耳目，只不过晚上过去更不妥当吧？ 墨香无奈地看眼叶天南，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屈膝告辞。 顾贞贞听罢墨香回话，下意识看眼窗外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 太后赐婚以来，叶天南避不见面，而江篱却每晚都在站在窗外，他以为她没发现，可是他那灼灼的目光让她每每在睡梦里都能察觉进而清醒地看着他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子再也睡不着。 有心不让叶天南过来，可是顾贞贞深知他脾气的执拗，也只能吩咐人晚上都注意些。 山香捧了帖子进来，道：“娘子，詹小姐前来拜访。” 詹兮缓？顾贞贞眸光一亮，连忙道：“人就在外面吗？快请进来。” 多日苦闷，顾贞贞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身边没一个人可以说得上的，她倒也想让秦娘子过来，可是茶馆里更是人多嘴杂，秦娘子也抽不出空来。 刘小姐倒是来了一次，只不过她还小，对于这些事情也不大懂，顾贞贞更不好说什么，只略聊了聊刘小姐便走了。 如今能够有个人说话她如何不高兴？ 顾贞贞汲了鞋子就往外跑，在二门处瞧见了刚刚进门的詹兮缓。 詹兮缓瞧她鞋子都没穿好就跑过来了，忍不住想笑道：“你这是在家里憋坏了吧？瞧瞧你这急的。” 顾贞贞牵住詹兮缓的手，鼻子直泛酸，她努力吸着鼻子才闷声闷气道：“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顾贞贞素日里都是刚强的，纵然长了一副柔弱的外貌，可是即便病危之时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刚强来，又几时在人前这般柔弱过了？ 詹兮缓担忧地看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你高兴。”顾贞贞拿帕子按按眼角，低头看山香为自己穿好鞋子，拉着詹兮缓往里走：“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多么想有个人跟我说说话。” 顾贞贞在屋里憋了许多日子，如今出来也就不想再回去，拉着詹兮缓往后院走，在一处凉亭坐下便开始从那晚太后宣他们入宫开始说起。 詹兮缓细细地听，待得知是因为赵探花插手，咚咚才不用进宫，她惊讶道：“真想不到赵先生居然跟太后还有渊源。只不过这咚咚进不成宫跟赐婚又有什么关系？” 顾贞贞叹口气，詹兮缓跟她关系极好，而赵探花也从未有所隐瞒这些事情的意思，便所系将一些都说开了去：“当年赵先生跟太后之间有过一段情，虽然后来太后入宫，可是到底往日情分在。” 詹兮缓虽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可是绝对不笨，而且到底也是喜欢过人的，如今更是跟自己的未婚夫情投意合，这女人吃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也是可以想象的。 闻言便一言断定道：“太后这是生怕你再纠缠赵先生吧？嫁了人，尤其是嫁给叶公子这样受人瞩目的人，以后你的一举一动更是在人眼皮子底下，太后不用费什么功夫就把你给监视起来了。” 顾贞贞只以为是太后独占欲作祟，却没想到太后居然还有这个打算，这是要借着叶天南的仰慕者为自己打造一座无形的牢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