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异聚核心（下）
射线洪流般的洗礼过后，众人的视野渐渐暗淡，从过曝中恢复，清晰下来。引力室平台的中央，异聚体核心红热的外壳脱落，露出了位于中央的一个黑红相间的立方体，那不断变换的多面体平滑而致密的表面没有丝毫磨损的痕迹…… “这才是它的真面目……”通讯频道中一时寂静无声，整个平台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没有人再敢尝试攻击这硬接了空中花园集中火力的一击，无力感带来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怎么回事啊！那玩意居然只是一道外壳！”卡列尼娜的声音出现在公共频道。 “看来之前的调查小队观测到的，关于这个异聚体的几乎所有的物理性质都是被它给刻意伪装过的……”阿西莫夫的声音加入了对话。 “什么？喂喂，灰鸦小队，第二发！第二发已经充能完毕了！”卡列尼娜的声音忽然变大，仿佛距离通讯设备更近了些。 但阿西莫夫紧接着说出了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的事实：“来不及了。” 整个空间站因为受到来自空中花园的能量供给而出现了内能不平衡，这种不平衡转化到动量上开始产生整体的偏移和旋转，同步轨道上的中继卫星已经无法再次进行瞄准。而引力核心环圈的内部，丽芙又更新了她的分析结论。 “它……在重新聚集质量……”丽芙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怎么办，指挥官，我们已经没有手段了……” “还不到最后关头，我们没有承受任何损失，”我对她也对所有人说着，“稳住，不要放弃” “还不到最后关头”露西亚点点头，“只要……我们还能继续压制它，总能等到下一个机会……” 整个空间站缓慢地旋转着，核心圈层勾勒出的“天窗”外不断地变化着景色。 “又开始有能量产生了……这次是在它的底部聚集……” 露西亚闻言顿住：“它想干什么？” “……”里看向四周，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好！” 阳光经过蔚蓝色的地球的反射，一时间整个空间站核心圆盘仿佛成了某个颇具神圣意味的中庭，阳光甚至因充满异聚粉尘的环境而产生了丁达尔效应。 “难道……”露西亚似乎生出了些许想法，脚下却没有动作。 一道冲击波从异聚核心的底部扩散开来，裹挟着一部分物质，它将自己通过空间站巨大的圆形开口，弹射脱离了空间站，向着人类的家园——地球奔去。 整个圆盘上的所有人一时间都顿住了，所有人都没料到这情况，而且也没人携带了能够应付当下情况的装备。 不过好在空中花园作为城市级移民舰，空天军也确实是不缺的。空间站防空火力下线后就已经突入附近空域巡逻，他们自然立刻锁定了正处在逃脱状态的这次任务的首要目标。在众人被强化过的视野中，很快约莫十颗机载导弹就急不可耐地昭示了自身的存在，它们的尾部喷射着明亮的尾流，那是氧化剂和燃料被释放在身后并引爆造成的真空瞬间爆燃，而弹头中真正的杀伤部也很快露出其真正的威力。 太空中没有流动的气体散热，热辐射散热效率极低几乎无法散热，因此相同的燃烧弹和炸弹在太空定向引爆所能造成的热能与动能上限远超在地球上的同规格武器。 导弹接二连三与异聚核心相接触的瞬间，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好！” 灰鸦三人和能够从通讯频道中听到我声音的指挥者同时转头看向我，对这样的场景我并没感到什么压力：“从后方追击会加速它的......” 众人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我想说的话，不过在那之前，核火球的光辉就映亮了整个外空。未撤回空间站中的人类又是一阵适应才缓过神来。 核火球的余烬涌动地极慢却收敛地极快，不久后一切踪迹就全部消失殆尽。 “......打掉了？”通讯频道中，一个声音试探性地问道。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最后行动的仓促程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期，以至于许许多多可能出现的问题到现在才慢慢被大家所意识到。 就热能而言，激光点照射造成的能量杀伤与被扩散到一个很大范围内的核爆相比高出了几个数量级，毕竟核爆造成的是面杀伤，因此敌人很可能仍然毫发无损；其次，作为帕弥什病毒在生物拟态方向上的全新进化种，残余辐射会对其造成何种影响仍然是个未知数；再次，对异聚核心的彻底摧毁是否会造成包括留下一整条环绕地球小行星带的实体病毒感染带在内的各种可能后果也并未考虑清楚。 其它队伍的任务完成了，不但完成了甚至很圆满。但我不行，我的肩上有更多责任。 “你们先回整备室，把该做的做了，”空中花园，我朝舰桥指挥层附近的廊桥路口的灰鸦三人点点头，“我得和上头讨论一下有关这东西的后续。” “指挥官，例行检查......”丽芙左手微抬，却又小小地放下了。 “哦对。”我下意识放松肩膀，“等我回来你来找我吧，现在我还在任务状态。” 没人再说什么，没有更多的对话、鼓励和寒暄，灰鸦的暂别一向如此沉默，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暂别。 此时，地球上的某处，最后一辆未被感染的装甲列车奥赛兰姆正在沙海中疾驰，迎着列 车前进的轨迹，流星火雨自暗蓝色的天空坠落，炽热的红光甚至让车厢外壁都变了颜色。 在车厢边上的豪华露台处，两个身影正注视着这天降的灾厄…… “异聚核心落到奥赛兰姆手里了？” “我们的线报如此，整个阿拉伯地区都能看到流星火雨。”哈桑点点头，“这次你和你的队伍表现都很好，想要什么嘉奖吗？” “你知道我们不需要。”我站起身，环视空荡荡的会议室，哈桑和尼科拉随着我的视线次第起身，“落到奥赛兰姆手中总比落到升格者手里强。” 正待离开，我忽然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对上两人的视线：“我们在行动中碰到个叫艾拉的艺术协会会员，她在空间站中发现了赛琳娜。” 对我的问题，哈桑稍稍搓了搓手，尼科拉则没有任何表示。 “那个构造体怎么样了？” “我记得报告中有提到，被加百列夺走了。” 我不禁眉头一皱，无数想法在脑海中翻滚而过，沉默许久。 “我曾在艺术协会年会上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是个很优秀但局限性很大的文化传承者。”抬起头对上二人逐渐认真的视线，“可我看不到她有什么值得升格者亲自前往太空这个空中花园绝对优势去以身犯险的价值。” 二人对视一眼，朝我点点头：“我们会去查的。” 我并没有对这并不符合我身份的态度展现出任何额外的态度，只是回以点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