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廿一之梦
方才的剧烈波动归于平静，一切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难以置信。卞庚环顾四周，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脏和心脏右侧的地方。那里安静平稳，但他知道，此时体内已经多了一块珍贵的东西——泉宫。 但是，既然奇迹已经开始了，他就绝不能懈怠。 想到这里，随着他的呼吸减缓，卞庚的头脑又重新飞速转动起来。 如今，泉宫回归了，脉流也苏醒了。可是目前，他的泉宫还只是一块没有活力的晶体，里面一丝光亮一抹色彩都没有，说得直白些，大概和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尝试把脉流引入泉宫，激活泉宫的运转。就是不知道，这块他和太毫自身绘制的泉宫，还能与他曾经的七彩泉宫媲美吗？ 卞庚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今日之事已经十分难得，对于早就做好了画一辈子画的打算的他，属实是天赐的大礼。自己能做的，就是专注于当下，稳稳地接住这个珍贵的机会。万万不可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分心。 准备好后，卞庚闭上双目，深呼吸一轮，回到了紧张的修炼状态中。 卞庚将经络内部的脉流调动起来，点点光晕开始缓慢地向中间的泉宫移动。 在第一波脉流触碰到泉宫剔透的晶体时，突然停住了，甚至还被往后弹了一些。卞庚却没有急躁，而是再次耐心地尝试。第二次还是不成。那就再来第三次。果然，这一次那几团光像是变成了水珠一样，轻柔地钻进了泉宫内部，将原本灰暗的晶体一同点亮了。 卞庚微微一愣——他的泉宫，是透明的，无色。此时，他还无从得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若有别人在，将会看见一个被银色充斥的房间，中间坐着一个神奇的银发少年，大概会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而后便是一个一气呵成的过程。经络内停滞的脉流很快就涌进了泉宫，随即心脏和丹田处的脉流之源也开始复苏。卞庚知道，过不了多久，全新、明亮的脉流就会在他的全身上下、五脏六腑还有经脉四肢内顺畅地流通起来。 由此，卞庚睁开眼睛，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它原本清爽、矫捷的状态。 此时，还有唯一一个遗憾。 终究，当初积累了不少的泉力，无从寻找了。他注定只能从零开始。 卞庚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内心有一股绝望的无力感。 他抬头看向窗外。太阳探出的一点边越来越宽。卞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庄府上下应该很快就要醒来了，他也该准备准备陪同考生们前往考场了。作为一名观众。 即便重新得到了泉宫，融通了脉流，没有充足强大的泉力，他还是没有参加考核的资格。 想到此处，卞庚垂下了头。 可是显然这一切并没彻底结束——他眼前一闪而过一片五颜六色的风景！ 透过盘着的双腿的缝隙，卞庚看见身下的修炼萃台竟变了个模样。原本干净无瑕的萃台上此时竟然布满了不同的色彩，那纹路像极了卞庚用太毫作画时的笔触。 他站起了身来，定睛一瞧，这不正是他日前在十里画廊处的写生作品吗？！他记得清楚，当时画完便将整个画面变成了银色的能量融汇进了太毫的笔身，谁想此时竟然以此种形式再现！ 那画面无风自动起来，像一面旗帜轻轻摆动，而后慢慢移动起来，离开了萃台，漂浮在了半空中。 卞庚坐回了萃台之上，再次进入修炼状态。他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心目却是睁开的。他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像是梦境，又像是更深层次的现实。 前方，画面漂浮的地方逐渐扭曲、起雾，正中央有一块怪异的深色。 卞庚的心目紧紧盯着那团深色，看着它一点一点变成了一个修长的人形。 那人的四肢愈发清晰，分明是在朝卞庚的方向走来。 终于，那人从虚幻内跨了出来，双脚扎实地踩在卞庚房间的地面上。 “少使，您好。”这人的态度莫名的礼貌和恭敬，可声音听起来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倒也不难听，只是与卞庚听过的发音方式似乎不大一样。 “你……好？你是谁？”卞庚一边问，一边在心里想：这“少使”是个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 “我是希得。” 此人肤色甚白，头发呈暗金色，瞳孔也是暗金色，看似是有遥远的西方大陆的血脉。身上穿的衣服样式卞庚没怎么见过，不是长袍，也不算短褂，但还挺顺眼，横平竖直的，十分合身，几乎全身都是黑的，只有腰间的佩带增添了一抹金光。他头顶上方还悬浮着一把黑金色的钥匙。 卞庚注意到希得腰带上刻着与太毫相似的忍冬纹，这奇妙的熟悉感让他摸不着头脑。 “啊……我是卞庚。” “当然，我知道您，少使。” “少使到底是什么？” “您是廿一子的少使。” “廿一子？是何物？”卞庚说出来后，发现廿一……二十一……这个数字，怎么有些莫名的熟悉？ “不是物，是组织。” “……什么样的组织？” “这个目前我无需向你解释。您早晚会知道，但不是通过我。” 卞庚心中满是疑惑：“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认识您的父母。我是他们的追随者和学徒。他们是非常伟大的人。” 卞庚怔住。父亲和母亲与这个什么……廿一子组织有关系？希得认识父亲母亲，又称呼他为廿一子组织的“少使”，这是否意味着，父亲母亲是这个组织的领头人？ “你认识我父母……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卞庚又问。 希得犹豫了片刻，回答：“我不确定。” “不确定？就是说明你知道他们有可能在哪里，是吗？”卞庚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这么多年来，他翻遍了绘世阁，问了能问的所有人，却没有搜寻到过一丝一毫父母的踪迹。他们好像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去了一个全新的空间……但卞庚坚信，他们一定还活着。 希得轻咳两声，摇了摇头。他忽然变了一个态度，不再像刚才那样恭敬，但依旧有礼貌教养，道：“我这次前来只是为了三个明确的目标。首先是给你送一样东西，你父母留给你的。” 希得说着，侧身将手伸向了背后的虚无中，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样物品。 希得将东西递给卞庚。 那是一块小小的调色盘，比一般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且形状很不普通，看起来像是数朵金银花相互缠绕，因此与一般的调色板完全不一样，没有明确的区域分别，而是许许多多个小的凹陷。 “这是……调色盘？”卞庚下意识地想到，难道父亲母亲还是这么想让他专心画画吗？始终之后竟然留给他的还是一个调色盘。 他拿着调色盘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看见底部赫然刻几个字：爱子默遂。这熟悉的字迹，他已经太久没见过了。 四年前，随着父亲母亲的消失，庄府内一切与他们曾经有过关联的物品似乎也都尽数被带走了——笔记，用品，画作……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不过即便隔了这么久，卞庚也一定是不会遗忘的。错不了，这确确实实是出自父亲母亲之手。 “现在你相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