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呆若木鸡1
“吁…” 重重地喘出一口粗气，程国强被累的不轻，那么多台词他基本都是吼出来的，确实吃不消。 他身体已然年迈，若非这部影视剧是演绎始皇帝这位千古一帝，他绝对不可能来，更别说大海传媒给的片酬，等于是在做公益。 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不是导演曲钟好说歹说打动了他，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想要展现出完美的祖龙形象而已。 他可不想这样一位经天纬地的历史人物，被年轻人演砸。 可身在片场这些时日，他经常被气到半死，配角们基本上都是年轻人，性格傲慢，态度消极，让他产生了严重怀疑。 这般坚持，意义何在？ 就拿“胡亥”来说，这位在影视圈刚出名的小演员，与他对戏时，台词都说不利索。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念哆、唻、咪、发、嗖、拉、西来代替，后期再配音。 真是让他...活见久。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适才与蓝青对戏让他甚是舒服，抛开中间出现的那点小问题，其他方面都很不错。 尤其是台词，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他能在蓝青反常举动下，坚持把对戏拍完，流畅且精辟的台词是首要原因。 回过头来，他不禁对蓝青有所改观，拍戏之初，蓝青对着场务人员说的那番话，好像…是在帮他，并非狐假虎威。 着实没想到，对方做事竟能如此老成。 因为自己虽为特级演员，但与获得金龙影帝荣誉的蓝青相比，可占不到任何好处。 对方是小鲜rou，现在有哪个年轻人还在乎他们这种糟老头子？ 对方这份玲珑心思，像是久经世故，让人浑身舒坦。 再说拍戏当场，曲钟想要在蓝青脸上喷点水雾，这样好显得真实一些，能够体现演员焦急心情。 令他没想到的是，蓝青竟然出口拒绝，要出去跑两圈，说真正的汗珠才足够传神。 他瞧着蓝青在空地上又蹦又跳，只当是这小子在搞一些作秀把戏，可从蓝青“砰”的一声跪下时，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实在不该心怀叵测，轻视蓝青，也幸亏没发脾气。 那膝盖磕在地上，他听着都疼。 蓝青简直是换了个人，这些表现怎么可能还当他是个小鲜rou？ 这若也算是见人下碟，装模装样，那他真是老糊涂啦。 对方明显想要转型，做实力派。 他有足够理由相信，等曲钟那边看完后，这场戏后半部分绝对会保留，前半部分，以及主要的下跪片段，顶多再补拍一次，后期剪辑上即可。 毕竟，蓝青在前半部分的演技表现堪堪三流，若非态度认真，小白都算不上。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跪下后，眼神脸色忽然发生转变，像是完全代入了角色，表现不错。 “好好好，好的很呐。” 看完拍摄画面后，曲钟笑的合不拢嘴，这场戏，按照之前预料，至少要时断时续地拍摄三五次以上。 可在拍摄前他就被蓝青告知，一刻也不要停，中间若是发生问题别管，继续拍下去即可。 他不顾程老师眼神示意，遵照了这个提议，反正胶卷多得是。 现在看来，真是精彩绝伦。 说真的，除了蓝青没有按照剧本要求，在合理时间地方下跪，其他地方无可挑剔，只需要休息一会，补上下跪片段，直接交给后期即可。 就算蓝青懒得拍，找替身搞一下，叫后期搞个分镜头糊弄一下观众，即可完美解决。 当然，除去下跪这段，也并不是说蓝青没有太多毛病，从这幕戏前半段能看蓝青很紧张，完全没有代入角色，演技一般化。 不过，这种紧张也属于情理之中，儿子在和父亲讲话时，支支吾吾属于正常，更别说，扶苏父亲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程老师，全部搞定。” “一条过？”站起身子，看到曲钟竖起大拇指，程国强顿时惊住。 虽然圈内都知道，电视剧拍摄不可能和电影拍摄比拟细节，但接近十来分钟的剧情能做到这般，实属比较罕见。 “对，蓝青前面紧张，可以理解为剧情需要。”曲钟笑着给出解释，表明一切并非完美无缺。 不过，他眼角的鱼尾纹在说明瑕不掩瑜：“除了下跪那一段，需要单方面重新拍摄之外，其他完全没问题。” “拍戏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虽不少见，但却也可遇不可求啊，这小子，可以。” 说话间，曲钟对着蓝青招手：“当然，我挺佩服蓝青把台词修改到这种程度，编剧、AI技术可没有这么高的水准。” 眼神闪动，程国强不露声色询问道：“蓝青打磨这些台词用了多久？” “他刚刚不是说了嘛，哦，他在后台说的，你没跟过去。” 拍头做顿悟状，曲钟解释：“在后台，蓝青称台词是他在你们化妆时，修改的。” “这...”惊讶更甚，程国强指向提词器：“蓝青，台词是你...” 举步走来，听见询问，蓝青决定刻意藏锋：“哦，这事啊，此前做过一些功课罢了，毕竟早就拿到了剧本，有准备。” 点头，程国强就事论事回应道：“如果是打磨过，那就说得过去，但也很不错啊，至少需要一定的历史功底。之前台词我看过，虽然也是这个流程，却丝毫没有感染力，完全是生搬硬套，大数据合成的，反观这些对话，像是...水银泻地一般。” 蓝青拱了拱手：“哪有，程老师谬赞。” “好。”闻声，程国强对眼前少年愈发喜欢。 明显可以借机炫耀，却实话实说，这态度，可以。 “好啦，好啦。”淡然一笑，曲钟不以为意。 按照猜想，蓝青肯定是为此准备很久，最近对方声誉下滑严重，很有必要这样做，只为改善口碑。 总之，这场戏还是有些不尽人意，需要立即解决。 蓝青下跪那段可能是因为紧张，没有按照剧本及时跪下，需要补拍，虽然可以找位替身，搞个分镜头解决，但那绝对不自然。 原本想法是，这个片段一定要是震撼人心。 先给个全景镜头，画面一切，再来一段特写，肯定好评不断，如果换成替身，没有蓝青正脸露出，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呀。 “哦，这样啊。”听着曲钟赔笑讲出不妥之处，蓝青轻声一笑。 “对，就一点小问题，麻烦您二位...” 闻言，陈国强道：“行，我喝口水马上开始，蓝青，你也准备一下。” “等一下，两位老师，这个片段其实…没必要重拍。”出声劝阻，蓝青示意大可不必。 闻言，曲钟、程国强疑惑不解。 “这…” “什么意思？蓝青，你没按照剧本来呀，哦，要是嫌膝盖疼，你垫上东西。”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神色忽然严肃，蓝青道出了实情：“两位老师，你们有想过嘛，如果这个片段不剔除，而是直接展示出来，会不会…更好呢？” 说白了，蓝青是刻意为之，他要表现出扶苏愤怒之下的不理智，营造出有血有rou的荧幕形象，不是一味的胆小怕事。 借此，一石二鸟。 使得程国强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疑惑，那是特级演员最真实的微表情。 在等待拍戏那一个小时，他除去重写台词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想要对方记住自己，渴望彼此建立关系，不具备心思机巧、超凡能力，人家凭什么鸟他？ 笑脸相迎、客气礼貌、端茶倒水、认真对戏谁都会做，而他，可不想人云亦云。 这个套路，从表面上讲，是建立人脉，与大咖结识；从深层次说，是在尝试打破娱乐圈的纳什均衡协议。 如此这般，能够为日后自身事业发展，奠定基础。 旧瓶装新酒，不是他想要的，他要引领新潮流，他要卷。 他承认有赌的成分，但不好意思，嘿嘿，赌对啦。 “你...” “这...” 听见蓝青解释，程国强、曲钟顿时呆若木鸡。 天呐。 这小子，竟然...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包括他们。 尤其是曲钟，作为导演他立即开窍，原汁原味的表情神态，要比刻意为之好上数倍。 演戏，终究是演。 程老师那疑惑神色发自于内心，不是演，而是真情流露。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蓝青不要让自己停下拍摄，难以想象，如果这幕戏放在屏幕上该是何等亮眼，该有多少人为之疯狂点赞。 此时此刻，程国强同样也是如饮醍醐，虽然无法预料，这幕戏能带来何等反响。 但就目前看来，他遇到了一位人才，简直是为影视而生。 除了演技有点下滑，剧情走向、台词打磨、细节把控等，眼前这小子都有一番独到见解。 AI科技进步神速的时代背景下，当所有大脑都在墨守成规、拘泥于系统时，蓝青这种别具一格的创新思维，真是少之又少。 怪不得呢，他不配合拍戏，原来是不屑一顾，斗不过资本的他，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去发出反对声音。否则，以这番能耐，何至于此。 他不愿同流合污，好高傲的性子啊，想到自己，背地里看不惯圈内风气，明面上不还是在追名逐利嘛。 关键是，这小子性格还如此谦逊，章指导眼光果然老辣。 这若不是影视人才，什么才算？ …… …… “哇，老板，您的精彩表现我和霜姐在后台都听说了呢。圈内都知道程老师脾气古怪，性格直来直去，您不仅能和他处的来，还能让他的态度变得那么和蔼可亲，你好棒呀。” 坐上车后，蓝青翘起了二郎腿，内心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尤其是于卿不厌其烦地夸奖，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成了影帝。 其实他也很怕，在拍戏时，之所以表现的那般从容，除了剧情并不需要太多演技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使出了自身超强的记忆能力。 大脑不停的在运转，从进入拍摄现场到现在为止，他几乎是提前十秒钟推演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用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所幸一切都安然度过，除了过分透支脑力导致眩晕，在卫生间呕吐了五分钟，他的表现确实很不错。 程国强送他上车时还刻意拍了拍他肩膀，那意思不言而喻，后面，对方必然会持续关注自己。 一念及此，流露出对夸奖不屑一顾的神色，蓝青闭目揉眉，装作高深莫测模样：“告诉我，下一步去哪？” “老板，”闻言，唐霜笑容尴尬：“老板，不好意思啊，刚刚我接到电话，那个...那个歌曲录制...换人了，我们...我们要不然去参加那个珠宝聚会吧？行吗？” “取消了？”瞪大双眼，蓝青难以想象，影帝竟被人强制取消合作啦？ 什么人，这么大胆？ 上一秒，他还在和特级演员程国强老师握手长谈，双方就友好合作关系继续发展达成重要共识...并深入交换了意见... 下一刻，就被一个二流音乐公司放鸽子啦？ 这...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这还有王法吗？ “对，取消了，因为您...一直没去，今天早上他们说实在等不及，必须要换人演唱，只是忘了…忘了和我们说。” 这件事，唐霜只能站在自身立场上埋怨玫瑰娱乐爽约，其实说到底，还是蓝青拖延了十几天，人家能够等到昨天，已经是很看得起影帝身份。 还有一个问题，唐霜刻意避而不谈，生怕蓝青发脾气。像这种情况，玫瑰娱乐再多等半天，下达一个最后时限给半岛传媒，若是不想弄的太难看，单方面联系自己，让她催促一下蓝青也是可以的。 但自从昨晚《男儿本色》上映开始后，蓝青口碑极速下滑，很多活动邀请、工作合作都立即避开了他。 不是蓝青没了流量，而是万一遭到封杀，不管是他曾参与过什么作品，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神经病才会去赌。 “那...那...去参加那个小聚会呗。”不消唐霜解释，蓝青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利益当道的社会，影帝头衔只是好听罢了，既然现在臭不可闻，那么还有刚需必要嘛？ “奶奶的，今天的我，你们爱理不理；明天的我，定叫你们你们高攀不起…三十年…” 正在内心上演独白戏的当口，蓝青却是忽然瞧见唐霜正用疑惑眼神看向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不妥，他当即装作薄怒道：“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路吗？” “额…”没想到蓝青对此只是一笔带过，唐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回了原处。 昂首抬头，她立即对着司机吩咐道：“小娄，去参加那个小聚会，地址我早就发给你了，知道吧？” “知道，唐姐。”小娄单手搓方向盘，转了个圈。 “行，慢点。”偷瞥一眼面色苍白的蓝青，唐霜害怕对方发火。 毕竟好不容易想要改变，却被所有人刻意避开，心态怎么可能不会遭到打击呢。 但是好奇怪，他竟然没有生气。 与此前不同是，只要一件小事惹他不快，就会大发雷霆。 她感觉，蓝青今天有些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时也说不上来。 又瞥了一眼蓝青，唐霜忽然意识到了某些细节。 蓝青今天好像变得色眯眯的，眼睛像是刷子一样，一直上下打量自己，最终停留在她的胸口位置。 妈耶，竟然变成了一条色狼... 若非他方才表现确实很亮眼，她发誓，一定会把对方的眼珠子挖出来。 微侧身躯，露出玲珑曲线，唐霜暗想，看就看吧。 反正，还隔着衣裳呢。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