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具往矣

    次日一早，桑晚顶着熊猫眼起来，倒是把香痕和郑嬷嬷都吓着了，一叠声的问桑晚这是怎么了。

    或许，明媚的阳光就是驱散幽愁的最好良方，桑晚心情不复午夜间低落，更是不欲她们担心，只说道：“想是昨天下午睡多了，晚上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郑嬷嬷听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为难道：“那是有些不巧了，今儿一定是有不少人来恭贺娘娘乔迁之喜，只怕是没有什么时间补眠了。”

    桑晚淡然道：“无妨，那样今晚上想是能睡的好了。”后宫妃子，最不缺的就是充裕的时间。

    想了一想，她又吩咐道：“秦婕妤最喜欢菊花决明子茶，这个时节不太好弄，你们早些准备着。”

    郑香痕应了一声，就出去准备了。郑嬷嬷倒是笑道：“小小姐倒是看重秦小主。”

    对着她，桑晚说话更为放松一些，直言道：“湘雨说话是不太好听，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阴郁起来，可是来往这三四年，我总能觉着她待我是好意。这点，何其难的。”

    郑嬷嬷听后，也是点头道：“老奴虽然没有见过秦小主几面，但是也相信您的眼光。只是一条，闻说贤妃娘娘素来不喜欢她，小小姐如今已然同皇后结怨，贤妃把持宫里实权，实在不宜得罪她。”

    桑晚闻言，略一沉吟，仍是道：“嬷嬷，您曾同我在藩邸待过，难道不知道，但凡是皇上的女人，都是得罪了贤妃的。再说了，你说贤妃是讨厌秦婕妤多些，还是忌惮皇后大些？“

    郑嬷嬷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宫里女人多，小小姐如果太软和了，畏首畏尾，也会被人看不起，遂也抛开不提了。

    只是不想，秦婕妤却没有过来，皇后贤妃也只是派人来意思了意思。

    倒是永和宫的主位宁嫔亲自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一岁多的儿子乾谦。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刚刚学会走路，淘气的厉害，好处是来了新地界也不陌生，兴致勃勃的玩耍起来。

    但是这么个矜贵的金疙瘩，搞得衍庆宫上上下下如临大敌，生怕他磕着碰着一点，离他一二尺处就有好几个人不错眼地盯着。

    倒是他随侍的两个奶娘嬷嬷很有经验，把四皇子抱在软塌上，又支起一个四角相连的漆木架子，长宽差不多都有三尺，正好围住了四皇子的活动空间，保证了他的安全。

    宁嫔正同桑晚说着秦婕妤，“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儿忽然起了烧，太医看了也不晓得什么原因，只能开了方子先退烧，现在还在发汗，恐怕这两天都不能下床了。”

    桑晚也是挂念，道：“秦jiejie一向健康，实在是叫人想不到，不过病去如抽丝，倒是急不得。”刚一说完，就看到了四皇子这边的境况，惊叹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即能看住孩子，又不耽误他学走路，jiejie是怎么想到的？”

    宁嫔看向儿子，眼中泛满了慈爱，解释道：“不瞒meimei，这实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姨娘想的，她是篾匠人家出身，手艺活最是精妙。”

    这话说的时候，宁嫔视线稍稍下垂，有那么一丝不自然，但是也没有避讳羞耻的意思。其实她虽然也算是勋戚贵女，第一代永宁侯的亲孙女。但是论及尊贵，也就是比秦婕妤杜贵人强些吧，因为她是庶出也就罢了，她爹也是小妇养的。更要命的是，生她爹的这位姨娘太有名了，有名到至今还是大家子主母必修的反面教材之一。

    原来，永宁侯作为太祖皇帝掌管赵氏地盘之后培养起来的心腹，带兵打仗一把好手，也算是华朝经略西南的排头兵。武人多粗鄙，虽说也有那么一些德才兼备的稀有物种，但多数还是暴发户气质十足的。例如永宁侯，为主公抢地盘的同时也没少了自己的金钱美女，不过太祖皇帝军法严明，良家妇女他是不敢抢的。所以说，宁嫔的亲祖母和豫弘王的生母一样，都是外族俘虏美女。所不同的是，黛美人没什么靠山，几经周折还做了宫廷舞女。宁嫔的亲祖母却是当地一个小头目的女儿，为了整个部族的生存保证，被她爹献给永宁侯的。

    按说永宁侯早已娶妻，各种途径获得的女人也好几屋子了，纵使这美女异域风情颇有灵性，也泛不起多大浪花。没想到啊，这两人一凑做堆儿，就天雷勾地火，混似找到了上辈子的海誓山盟的真爱，爱的死去活来。永宁侯虽不能违抗皇命放过她的部族，对她本人却是捧上了天，在外一切均按照主母的行头来，在蜀地周遭停留五年，竟是和她生了三个孩子，要不是后来班师回朝到了京城，估计都忘了自己还有原配老婆和嫡长子呢。

    在外面时，他做的在出格，别人也管不着，在天子脚下可就不一样了，他的正妻也算是贤良典范了，以前他成批的往家拉女人，也不见她说什么。可是再贤良，她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外族妾身和她平起平坐。总是要摆出主母的规矩来压制妾室的，可宁嫔的亲祖母浑似是个水做的白莲花，只会找夫君哭诉，永宁侯自是一颗心都偏到了爱妾身上，恨不能叫黄脸婆给她让贤。也是大环境不好，当时赵皇后所生的恭怀太子病逝，帝后几乎反目，秦王力图上位，就将整个开国班子的风气弄的不好了。永宁侯当时甚至还联合同袍，想把自己的爵位传给爱妾出之庶子段三爷---即是宁嫔的亲爹。而此时宁嫔的亲祖母就化身地主婆，没少欺负原配和她的儿子。

    只是，开国太祖到底还是比永宁侯有脑子的，最后还是将皇位传给了嫡出的太宗皇帝。惠全皇后在闺中时，就极为看不惯永宁侯府宠妾灭妻，她对太宗的影响力自然是不用多少的，何况太宗皇帝出于切身利益，也必须严明嫡庶之别。是以，永宁侯的爵位就直接从世袭罔替变成了五世承袭，爵主也变成了现在的永宁侯。

    此时的老夫人终于翻身做主人，拿回大权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几个庶子的面活活杖毙了那名爱妾，一解十年怨气。老侯爷纵使目呲欲裂要找黄脸婆拼命，奈何爵主儿子也对这样偏心的老爹烦透了，直接拿着几个弟妹威胁他爹，父子兵戎相见几乎闹得沸反盈天，但是没了兵权爵位甚至没有了足够的时间，最终段老侯这样的一代名将还是低头了。

    没几年老侯爷也就病死了，三房在侯府的地位可想而知。其实也亏得三老爷年纪大些了，底下两个小的根本就没活下来。偏偏老夫人还不肯分家，就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折磨他们。

    而宁嫔的悲剧更在于，她的嫡母早就投了老夫人的诚，根本不把丈夫的庶出子女视作自己的责任，婚嫁一律不管，段三爷倒是想管，可惜他空有其父的不讲究，却没有其父的本事，所以宁嫔嫡亲姐妹几个，除了一个是嫁给六旬老翁做填房的，其余都是做妾的。

    当然做妾也是有好坏之分的。

    宁嫔当初进王府作选侍，她姨娘都高兴的念佛，可就算是嫁的最好的一个，都拿不出一千两银子陪嫁，嫡祖母还刻薄地说“总是去当小妇的，妾无私财，光着身子送去，生死全凭人家就是。”

    还是大伯父永宁侯怕丢人，更怕皇家脸上不好看，勉强给她陪送了一套楠木家具，充充门面。

    这事几乎就是当时的笑话，可是就是这样的出身，宁嫔还是把日子过好了。

    桑晚虽然看不起段老侯的节cao，但是却不会因此鄙视宁嫔，毕竟出身不是人选的，而宁嫔素日风评也不错的，这其中下的功夫必然是不足为人道的心酸。

    是以，她礼貌的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四皇子，笑问道：“皇子已经开始长牙了吧，可以吃茯苓糕吗？仪娘娘这里有新做的，可香了。”

    谁料，四皇子看了她一小会，竟然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弟弟”。

    作者有话说：够肥了吧，求花求留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