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刀头舔血
那老者止住了哭,拽着陈鹏一路前行,找那罗海算账。陈鹏原本受军法约束,是不能随意干涉百姓的事情的。但毕竟年轻气盛,又是天生的一副嫉恶如仇的本性,加上那老者出言相激,也就忘了什么军法军纪了,跟着那老者气鼓鼓地朝罗海的大宅而去。 那汉子所言不虚,罗海的确是这司马镇中的大户之首,高高的私宅就矗立在司马镇东南的街上,青砖垒成的院墙足足有一丈有余,两扇朱红的大门紧紧闭着,门环上的两只兽头狰狞地龇着牙,与大门口那两头看门的石狮相映成对,足可以使那些贫苦的百姓望而生畏。 陈鹏跟着那老者来到大宅门前,更是气恼,想想自己大营中游击将军李天锐贵为千户品级,也是仅在大营中设个大些的营帐而已,这罗海只不过是一介土地主,住的宅院却比那知府、巡抚还气派。足可见这畜生平日里是何等奢华? “军爷,这就到了!”陈鹏正思索间,那老者忽然喊了一声,没等陈鹏反应过来,急急地到石狮子座地下搬了个狗头大的石头,一个猛力就掷了出去,咣当一声,石头砸在朱红色的大门上,砸起拳头大的一个凹痕。陈鹏一愣,想是那老者气恼极了,才有此举吧,刚要说话,那老者却站在大门口怒骂了起来:“里面的狗头们都给我听着!今日我请了军爷为我做主,还不快开门磕头?” “那老爹,你先不要骂了,待他开门时,你向他们讨要女儿便是。你又砸门又怒骂,事情反而不好办。”陈鹏劝阻着那老者,他的意思是想先礼后兵,那个罗海若是放了这老者的女儿,一切好说,要是不放,再做道理,却没想到这老者现在跟打了鸡血一般,疯了似的又骂又砸,几声响过去,大门上又多了几个凹痕。 “军爷,你怕什么?我砸开了这门,你就尽管拔刀冲进去,见人杀人,见狗杀狗,帮我救了女儿就是大功一件啦!”那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又砸门。 陈鹏真有些懵了。此时见这个老者,一脸的蛮横,哪儿像是被抢了女儿的可怜人?还要自己拔刀杀人,这…… 没等陈鹏反应过来,那朱红的大门猛然被人打开了,从里面冲出来十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看见陈鹏跟那老者,为首的一个家丁怒声问道:“砸门的住手!他妈的,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砸罗老爷的大门?” 那老者已经躲到陈鹏的身后,嘴里还在骂:“一群狗头!还我女儿来!” “还你女儿?”那家丁一愣,继而邪笑道:“他娘的,原是是讨女儿的啊。这你可是白来了。我们罗老爷生性风流倜傥,府里姨奶奶们多了,谁他娘知道哪个是你女儿?” 那家丁骂完了,又上下打量陈鹏,冷笑道:“哟呵!还来个大军爷啊,怎么着,是来要女儿啊,还是来要meimei啊?” 陈鹏听那家丁言语厌恶,却还是强压着性子,冷声说道:“我只是路过之人,方才听这位老爹说你们昨天抢了他的女儿……” 没等陈鹏说完,那家丁就怒声骂道:“闭上你娘的狗嘴!爷爷明告诉你,咱家罗老爷娶得姨奶奶多了去了,却偏偏这几日没有,罗老爷前日去的广宁府与巡抚大人一起品茶去了,至今还没回府呢,哪儿有工夫抢那狗头的女儿? “什么?”陈鹏大惊,这时候扭头要质问那老者,回头看时,那老者居然撒腿就跑了!一溜烟地跑到街口,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陈鹏顿时感觉自己被那老者给耍了,转身就要追,没走两步,却已经被那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丁给围了起来。 为首的家丁恶声说道:“好小子,砸了门就想跑,你当这里是甚么地方?” 陈鹏无缘无故被那老者耍了一通,想着战马和药材还在药铺门外拴着,心里一阵气恼,着急地说道:“砸门的是方才那老头儿,与我何干?你们赶紧闪开,我是有军务在身的!” “去你娘的军务吧!你与那老不死的砸了罗老爷的府门,现在倒提军务了?老子们不管你是谁,便是广宁府的卫军砸了罗老爷的门,也照样走不得!”那家丁头目嘴里骂着,举棍就打,旁边的众家丁们此时也全都乱棍打了过来。 陈鹏见家丁们举棍,急急地躲闪了起来,十几名家丁的棍子十之七八都落了空,但家丁毕竟是人数众多,陈鹏虽然躲闪灵活,也还是挨了几棍子,一下子脾气上来,怒吼道:“混账东西!再打老子可不客气了!” 说着,腰间的兽口短柄刀拔了出来,沧浪一声响,寒光闪闪!一双眼睛也猛地红了起来,杀气涌现! 众家丁一下子被他着眼神吓得一愣,棍子也住了,却还是围着他不让他走。正僵持间,忽然听见一阵马蹄乱响,伴随着人喊马嘶,大街上一片混乱,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华丽的中年汉子骑在一匹青鬃马上,身后跟着还跟着一连四骑家丁打扮的汉子,一路上扬鞭催马,犹如无人之境,吓得行人纷纷躲避,有几个躲闪不及的,被马撞得连滚带爬,惨叫连连。好一个飞扬跋扈的家伙! 五匹马直奔朱红大门而来,那为首的家丁喜道:“哈哈!咱家老爷回来了!” 那汉子便是罗海,刚刚自广宁府巡抚王化腾那里行贿回来,见自己的大门前家丁们围住一个兵士,也是吃了一惊,急匆匆收了马,众家丁就像众星拱月一般地涌了上去,纷纷问安。 罗海嗯了一声,眼皮没抬地用马鞭指着陈鹏,问那为首的家丁:“罗群,什么事?” 罗裙急急地报道:“回禀老爷,这当兵的吃了豹子胆了,方才跟一个老不死的狗头一起,不由分说地砸了咱家大门,我们不放他走,他又拔出刀来,当真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罗海点点头,扭脸看了看自己的朱漆大门,那老者用石头砸的七八个凹痕还在,这时候冷哼一声,问道:“那当兵的,你是哪个营的?” 陈鹏气恼这罗海飞扬跋扈的模样,此时又急于脱身,强忍着脾气,冷声回道:“我乃风骑营的兵士。” “哦……风骑营……”罗海微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这时候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一个家丁,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就往自己大门里走,边走边说了一句:“打死他,把尸体送回风骑营去!” “你敢!!” 陈鹏简直被气疯了,自己无端地被那老头儿骗了一回,连拉带拽的到了这里,老头砸了门自己跑了,家丁们围着自己不放,现在这个罗海来了,居然连原因都不问个明白,就要家丁们将自己打死。一个土地主,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怎么不敢?”罗海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风骑营的兵士,敢到老子的门前撒野,打死你算便宜的了!你可知道,就是那风骑营前任的游击将军马立光,在司马镇住的也是老子送他的宅子,见了老子也得行个礼,叫一声罗大哥。就是广宁卫的都指挥使杨大人,广宁知府王大人,见了我也要称一声老弟,打死你这个不长眼的,算你自己倒霉!” 罗海说完,扭头就走,十几名家丁全围了上来,跟着罗海回来的四个壮汉此时从腰间拔出刀来,也围了过来! 陈鹏无法再忍了,也没有机会再忍了,众家丁举棍提刀,这次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好吧!这是你们逼我的!倒正好试试我的三十六路旋风刀法!”陈鹏咬紧牙关,手中的兽口短柄刀提了起来,心中不再有任何怜悯,就算是那老者骗了自己,看那家丁口里说的,和亲眼见到的这罗海飞扬跋扈的样子,也知道他平日里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鹏打定了拼命的主意,目光中再无任何的怜悯,手中的钢刀上下纷飞,带着骇人的寒气,排山倒海般杀了出去!惨叫声中,已经有五个家丁被陈鹏砍翻在地上,血光四溅,喷了陈鹏满头满脸,而此时,陈鹏更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
其余的没想到陈鹏的刀法这么厉害,全都胆战心惊,却碍于自己主子有令,硬着头皮继续拼杀。 陈鹏已经完全杀红了眼。尽管在此生他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前世的记忆尚在,他可不是没见过死人的懦弱之徒。三十六路旋风刀法虽然还未达到绝对的纯熟,但是对付这些平日里只知道仗势欺人的家丁是足够的了。当下怒吼连连,又劈死一个,硕大的头颅直飞上半空! 十几名家丁被陈鹏顷刻间杀了七个,其余的再不敢上了,举着棍子在外围虚张声势,只有那四个拿刀的护院恶狠狠地围着陈鹏厮杀,陈鹏抬手一刀,又杀了一个。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兵士居然有如此的本事!这次连罗海都楞住了,缩着头就要往自己的宅子里跑。 “罗海!你往哪儿跑!”陈鹏瞪着血红的眼睛,手起刀落,又砍翻了一个护院,趁着剩下的两个护院吓呆了的时机,提着淌血的钢刀就追了上来。 那罗海见陈鹏追上来了,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来人啊!都给我出来!救命啊!” 罗海的大宅子里养了几十名家丁护院,平时都跟着这罗海为虎作伥,欺男霸女,听见门外鬼哭狼嚎就全跑了出来,又见到自己的主子被一个浑身是血的兵士追得满院子跑,全都吓慌了神,急急忙忙提着棍子单刀冲了过来,刚跑一半,就全都像斗败的公鸡似的愣在了当场,再不敢动上一动。因为他们的主子罗海已经不再跑了。 罗海倒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冰冷的刀,陈鹏握着刀,面如死神一般。 罗海心里吓地要死,嘴里却还是那套话:“这位……军爷,你可知道你们风骑营前任的游击将军是我的结拜兄弟,都指挥使杨大人、巡抚王大人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你饶了我,我不追究你……” “罗海,你不要跟我提别人,你就只记得今天杀你的名叫陈鹏就是了。”陈鹏冷冷地说,“老实地说,你抢过多少女人?霸占过多少田产?坑害过多少百姓?” “这个……”罗海吓坏了,下意识地说:“这个……太多了,我……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你……你饶了我,我慢慢跟你说……” “那你就跟阎王去慢慢说吧!” 手起刀落,一道血箭迸射,罗海血淋淋的人头已经提在陈鹏的手上! 大门外一阵人喊马嘶,冲进来一队兵马,为首的,居然是小旗令舒飞龙! “来人!将私闯民宅杀人的陈鹏给我绑了!” 马蹄声暴响,一骑飞也是的朝风骑营辕门而来,马背上扬鞭怒催的,居然是那个砸门的老者!守门的兵士见那马近了却没有住,连忙挡在辕门前,提长枪指着那老者喝道:“你是何人?风骑营是你乱闯地么?还不下马!” “你看我进得进不得?”那老者勒住缰绳,抬手在脸上一撕,居然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来,再看时,哪里是什么满脸是血的老者,分明就是哨骑旗的把总爷童凯啊! “原来是童把总!小的眼拙了!”守门的兵士连忙施礼,尴尬地说道。 “呵!哪里是你眼拙?是老子的扮术太精啦!”童凯嬉笑一声,拍马进了军营。 “这童把总素有千面人的绰号,今日一见,还真名不虚传啊!”门兵吐了吐舌头,低声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