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天堑】

    池秋荻凝眸四顾，有个飞行物体在空中向自己的方向径直而来，是胡闲。他像个冲浪新手，踩在一把破剑上头摇摇晃晃飞近，附近流光溢彩的华丽飞行物从老远见到就立即避开，怕一身的贵重物品被这莽撞的新人磕碰坏了，小胡总算安全着陆在她身前的空地。

    胡闲把脚下的小短剑抓起，回头去抓背后的剑鞘想把前者插进后者，尴尬笑着道：“刚一上来系统提示我在线时间累计到100现实小时，领悟了什么初级御剑术，忍不住试了一下，看来不怎么样。”

    池秋荻在他落地后露出罕见的扭捏，因为在现实中他们俩正赤身裸体泡在一块儿，等苏醒的时候一场尴尬肯定还是无法避免。听他说他用假身份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心中疑惑――这家伙一定不是个单纯的小警察。这些念头在心里一闪即过，扭捏之态稍纵即逝，她趁他教训那把插不回鞘的破剑空档快速恢复淡然“我这假身份也够怪的，高级女巫……”她试着用意识去试探自己的职业技能，试探下的结果让她也觉得怪有意思。嘴里喃喃念着从记忆中复苏的音节，一个漂浮术成功施展开来。

    胡闲看她这么容易便能浮起地面数米高，不禁大为后悔当初选什么修真！那把破剑似乎能感应主人的不满，马上乖巧地回到鞘里。在虚拟世界里，对职业不满能随时申请该行。两人在原地玩了几分钟，适应过后就向集合点出发。

    入侵的程序大致是这样：利用假身份先进入象群星域网，于此同时，三叶虫的AI在象群星域网构造一道接入帕姆星光路网的“桥”，然后两人沿着这道特殊桥混进去，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要听从杨老板的指示。虽然每个星域网都是连通着的，但仅限于传统的原始数据交换，虚拟世界部分只对本星域居民开放，所以两人也从没去见识过其它地方。

    桥的铺设点比较远，位于太一主城西边160多公里处的一条江边。说它是江也不大准确，因为在现实里的确没有这么宽的江面――足有近150公里跨度――湛蓝得像海水的江水，两侧的悬崖距离江面大概有3000米左右的落差，江水奔腾不息。这条江成了本星域网和帕姆星网的天堑，一切超过一定规则以外的数据包皆无法跨过。两人在预定地点等候桥的出现，飞越江面上空的无数亮点把天色筛成片巨大斑驳的光影，（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换算比1：100，因此此时虚拟世界为白天）俩人看得都有点傻了！真混乱真壮观……

    胡闲是第二次陪美女逛风景区了，但池秋荻不是那种能随便开玩笑找乐子的玩伴。他仰着头看了几分钟赞叹了几声，脖子又酸了，自己到一边的乱石堆脚下找了块大石头坐。要掏烟来抽，发现虚拟世界里没有烟……这下郁闷了。无所事事之下只好从她侧面满足一下偷窥欲望。她明显还沉浸在这新鲜感之中，目光有神，似乎连几千米下的江面也被他的眼光所照亮……她情绪不错的时候总是这样，却很少为了一件生活琐事，或某个人焕发出这种神光。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这辈子要奉献给某项事业，他相信她日后一定能当上院士，他相信自己日后一定泡不上她。

    他想起赛波拉吃自己做的饭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满足幸福感。那凶婆娘，嗯，近来她对自己不算太凶，从现在起改叫她小波波好了，不对，不小，大波波，太恶俗……不会取。她要是温柔点，或者，温和一点一定相当不错！就算被摔出一个天文单位，他对她都不会产生偶像般的崇拜。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倾慕狂热痴迷沉沦，或者让步吃亏做牛做马，这些都不成问题。但把女人供起来顶礼膜拜……他绝对无法接受。如果你崇拜一个女的，那她必定不崇拜你，一个女的不会永远爱一个她不崇拜的人。这是他前功尽弃的前车之鉴，想到这儿心就沉沉的。

    要找段完美无差距的爱情真难噢，苏美女、凶婆娘，还有眼前这一位，没一个是好沾惹的（他根本沾不上人家）到底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眼光太高？22岁生日马上要到，他决定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咦！下回可以去找小佩碰碰运气。

    一道篮光穿透高处细密的光幕直达地面，把沉思中的两人都吓一大跳。杨老板清瘦的身形快速凝聚，他竟能边凝聚边说着话，“不好意思来晚了，要做个假身份进来挺麻烦，现在又多出三个吃闲饭的部门联网，所以多跑了几个地方。”

    一旦能在象群星座任一个星球制作出当地的假公民身份，即能被星域的骇客联盟授予终生成就奖，这点胡闲不清楚，池秋荻却知道！历来严密无比的主虚拟网竟被这个陌生外星人说得这么不堪，她心情蛮复杂，不知道该崇拜还是该怒斥这个外星人。

    杨老板正在给自己制作各色装备――需要在网络里泡上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弄到华服美冠、缓带轻裘，在他双手间变魔术般地向外喷涌，不多时已撒了一地。胡闲忙蹲下挑拣，他心里一边暗骂他奢侈，一边挑选合适的往身上挂。老杨就没想过这样做会破坏物价平衡？边问道：“你来干吗？我们的桥到现在怎么还不出现？”

    “先别急，帕姆的世界非常讲究体面的穿着佩戴，我们俩这身乞丐装就算在底层世界都不受欢迎。”他看胡闲还望着自己，恍然道：“我就是桥，你以为300万这么好赚？飞船的AI在我这里，”杨老板指指自己的脑袋，“暂时和它融合。这些数据壳下面暗潮汹涌，千万别擅自行动。哎哎，你挑那套不行，和这小姑娘穿的不配。”

    胡闲手里捧着一堆戏服无比尴尬，暗骂他多嘴，还是挑了套和池秋荻同色系带兜帽的黑巫师炮。由于要混到别人的地头，两人都盖头盖脸，少些暴露以免多增怀疑。池秋荻没理会杨老板的戏谑，严肃问道：“请问您担任什么职务？监测员分主副么？”她倒是想当个副手，有机会边学习边偷师。

    杨老板最终按自己的设计理念完成了一套大贤者套装，满意地装备上去，看起来丰神俊朗。他回答道：“我当你们的领航员，嘿，很久没当过监测员了。”他的眼神霎时间温和起来，陷入某段回忆之中……当时年少气盛自己还是个小骇客，一日心血来潮混进人类虚拟世界留点爪印――让这个世界所有的物体和生物变成倒立行走，这世界瞬时慌乱作一团。他想道，不过就是行动的定式稍作改变，思维定式屈从一下等待系统恢复就罢了，人类的思考方式和惯性注定他们永远无法进化到高级智慧。

    胡闲和池秋荻以惊异到惊骇的眼光，看着广袤无垠的江面上正发生着的变化：每1公里等距间隔的江面上忽然冒出了巨大的……桥墩！这些桥墩像枚光溜溜的超高层建筑，以火箭的初始发射的速度慢悠悠兴风作浪伸展着高度，逐渐开始加快。两两桥墩各自向中央延伸出路面，在不到1分钟的时间全部铺设完毕。整个过程经历不到2分钟，果然是高速铺桥！胡闲和池秋荻两人都快看傻了。

    杨老板还沉思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话说当年在人类虚拟世界里，当他欣赏完自己的小作，正准备抽身走人时，首先遇到了一位社区大天使的拦截，也就是阿秀。人类的先天条件本就和帕姆人处于一座天平上不平衡的两端，他理所当然在9位大天使的围堵下顺利逃逸，但却没逃过她的那张网。所谓不打不相识就是这样。自那次事件以后，他便经常来邻居这儿惹点麻烦，为的就是把她惹出来，所以麻烦不能太大，但也绝不能太小，每回都把她气得杏眼圆睁，娥眉倒蹙。他最后习惯性专门来看她生气，而她最后只要自己不来惹麻烦她就会生气……

    “老大，渡江了。”小胡满面恭敬在一旁提醒，把杨老板的思绪拉回到非现实中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