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玉笙索在线阅读 - 第三十九章 枕边戏

第三十九章 枕边戏

    入夜,轻流阁的院落覆着一层银霜,那是月华铺地,这样冷清的月夜。

    皎月与绿湄将房间里的灯点的格外亮堂,因着这几日赵匡胤都会留宿,她二人点灯加炭煮清茶也办的十分利落,初雪在偏厅里做事,还有一个小宦官杜陵仁则在院子里看守。

    兀然听见一声通传,是杜陵仁细挑的声音,赵匡胤应声而入。皎月和绿湄问安后双双退了下去,耶律笙从床上坐起来,还是白天见着的模样,明黄朝服,眉宇英器,自有一幅天子做派,只神情依然温和含蓄,丝毫看不出争战过沙场的戾气。

    她道:“怎的,就真的来了?”

    委实是句多此一问的话,因她后来想起这宫里不只是她一个妃嫔,且不说分位在她之上的王婉漪是他的结发妻子,单是月前新近纳的几个嫔妃,个个貌美,尤以那陶谷刚过十五岁的外甥女梁汝氤梁美人为天姿国色,甫一承恩便被封做美人。新婚燕尔,当有一番情趣,赵匡胤却能抛下梁美人与她在这充斥着药味的房内同眠,当真是头脑不大清明。若说她晕着也就罢了,如今她醒了,他这是又何必?为的午间那一席话?也实在不必如斯证明。

    来人笑而未语,在她的床前坐下,方才说道,却是未曾顺着她的话:“这会儿可觉得好些了?”

    她怔了一下,复点点头,思想着该如何说下一句话,冷不防他冰凉手指顺着被窝滑进来触到她轻薄的中衣上,下意识蜷起双腿,面上带了些愠怒:“你做什么?”

    他好整以暇看着他,笑容染进眼眶里:“嗬,不是才说要好好伺候朕的么,怎的还没做什么,就这样放不开?”

    她再怔了怔,词穷了半天,听得他又笑出来:“还真的怕了?白日里果真是虚张声势,”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握了她的手道:“不过是想看看她们有没有拿汤婆给你,这样冷的天,炭火虽在下面燃着,可榻上毕竟是冷的。”

    她神情复杂的望了他一眼,半晌,才道:“官家可还用些茶点?臣妾这就差她们去备。”

    他摇摇头,而后站起身来褪去朝服,只余一身莹白中衣,未是询问她半句,自然而然的掀了被子上了床,在她的旁侧躺下。

    她被惊得一身冷汗,下意识朝着墙角往里缩,可到底还是副病躯,几番磨蹭,好容易离得他远了些,却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又给拽进了怀里,贴着他胸口的是她一张惊魂甫定后故作镇定的脸,那时她才知晓,从前她为了报仇,自是有那个心理准备去讨好他,然现下气氛明显不对,明显他二人之间流转着不大说的明白的情愫。

    这情愫虽只是他单方面,却也累的她够呛。

    暗自平息着心底冲上来的汩汩血气,蜗居在他怀里,语气中有细微的颤音:“官家——官家再是等不及,也得熄了灯再说。”

    熄了灯,她权当是个不认识的人,反正早晚都有这一天,那早一天,也没什么。

    头顶传来赵匡胤含笑声音:“等不及什么?你要准备同朕做什么?”

    她一时语噎,只得埋了脸在被子里,声音也有了回声,说的不大自在:“行房——官家要同臣妾行房,且先熄了灯。”

    他显见还要同她周旋下去:“熄灯?为何要熄灯,亮亮堂堂看得更加清楚不是更好么?”

    亮亮堂堂同他打上一仗就可以,亮亮堂堂同他做那件事就委实有些强人所难。她咬着一张嘴唇闷在被里半天不说话,待到赵匡胤本想放弃与她说笑时忽又一个翻身从他怀里钻出来,反身爬上他的身子,一只胳膊撑在他枕边的床榻上,一只胳膊欲要伸出来解腰间的绸带,只是手指刚触到柔软绸缎,就被他稳稳制住,抬眼看着她强装出来的一幅坦然面孔,轻飘飘道:“朕随口说说,你就信了?”

    怎是不信,向来他在她面前说一不二,哪知做了皇帝就同她这般说笑了。虽是震惊,却仍不敢放松,带着些疑忌的:“官家这是在同臣妾逗闺房之乐么——”顿了顿,身子稍稍抬起些:“若真只是说说,臣妾这就睡回去——”

    “不要——”话语间已是将她胳膊拽下牢牢覆在自己身上,气息从旁吹到她的耳朵里:“先这样抱一会儿,朕有些冷,你抱抱我,再睡回去。”

    嗯——这样让身子起皮的话,她头回听着,竟没有觉着尴尬,只颇服帖的就这样抱着他,其实她何尝不冷,然在他身上,却怕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温暖。

    最后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只晓得她睁开眼天还蒙蒙亮,枕边的人却已没了踪影,皎月在帐子外面一手撑着脑袋浑浑打着瞌睡。

    捱到晌午,用过膳,阁分里却来了许多宦官,搬了些树苗在她院里植种,一直到薄暮,才将将种完,是十来棵从西蜀专程移植的上等金钱绿萼。

    赵匡胤竟还记得她喜欢梅树。

    心中有些感慨,说不上是什么,只默默喝着皎月替她端上来的汤药,苦到发涩,可若是不喝,她好不起来,到时拿什么去与人谋算。

    思想着,门帘一掀,竟是王婉漪走了进来,她放下药碗轻轻颔了一首说道:“臣妾见过德妃娘娘——”又道:“娘娘怎的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王婉漪上前迎着她:“jiejie体弱,就别做这些虚礼了——你我从前姐妹相称,入了宫倒生分了,我还是听你叫我meimei顺耳些。”

    “是——”

    王婉漪坐下来道:“方才进院的时候看着jiejie的院中新栽了些梅树,jiejie喜欢梅树么?”

    她点头道:“是有些喜欢,不过也是看着舒服罢了,想来院里的那些树苗开上花,怕也得等到明年。”

    “是呢,那金钱绿萼是蜀地特有的珍惜品种,今次官家竟然能为你独辟这一方梅园,却也见他对jiejie看得极重。”

    她凉凉一笑:“我也未曾想到。”

    “嗯,jiejie的风寒可好些了?”

    “风寒?”她怔了怔,立刻又联想这中毒之事哪能公开,想是赵匡胤又随意编了个名目,便顺着说了句:“好些了。”

    “好了便好——”转而将落葵递上一套狐裘放在她床边:“冬日还是要穿暖和些,前几日官家不许众人来你这里探望,我便给你做了一件同我一样的,今年新贡的毛皮,极是保暖。”

    她不大想要,又推拒不过,只好收下。后又潦潦说了几句,王婉漪便因着两位小殿下还要娘亲照看先回去了。其实她心里明镜一般,按着时辰,怕是赵匡胤就要来了,王婉漪是不大待见那个画面罢,到底是放在心上的人,哪里能平心静气的看着他在别的妃嫔阁分里留宿,可她聪明,晓得眼不见为净,走的远些会更好。

    心中叹了叹,明明不想伤害其他人的,可是赵妭、赵光义、现在又多了个王婉漪,哪一个又不是被她害的体无完肤?她那时只晓得自己心中有恨,又怎会在乎他人的感触?不过是挡着自己复仇的路子,便要一一铲除的,姊妹之情是,男女之情是,换做今时,亲友之情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