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声名远播
酒足饭饱之后，刘禁又向他打听了一下城中的大致情形，比如候府的方位与以及这位候爷个人的奇闻异事。 张胖子自是如数家珍，比熟悉自己老娘还要熟悉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候爷。 又淡了一盏茶的功夫，刘禁想知道的，也大概都问了个明白。 此时夜已深沉，两下里道了别，那张胖子打着饱嗝，摸着肚子满意的出了酒馆。 张胖子前脚走，刘禁算还了酒菜钱，正要出去投个客栈，却被那瘦小的掌柜的一把位住了。 那掌柜道：“客官，你们今日可是真心请那张大人吃酒？” 刘禁闻言愕然，不知这掌柜如此说话是何道理，于是问他道：“怎么，老掌柜有何见教？” 老掌柜道：“若不是真心，今晚你们吃了多少酒钱，可以去候府领回十倍数目。” “哦，竟然有此事？这却是为何？”刘禁与道生听了这话都一头雾水。 老掌柜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城中，住着位候爷，那可是个大大的好人啦。方才这位张大人。以往惯常喜欢在小店吃酒，每次又多没有现钱，总是赊啊欠啊的。你想啊，小老儿做的是小本买卖，怎么经得住三天五天的白吃，因此常去守军的营房内要仗，也不知怎得，这事传到候爷耳朵里，候爷立马派人送来了十倍的酒钱，还跟小老儿商定，以后但有军营中人吃酒赖帐的，可以直接去候府靠状，查实之后，都可以得到十倍的赏钱。” 好人听了好生佩服，道生又问道：“掌柜的你也好大的胆子，还敢去要帐，你就不怕这些军汉报复？” 掌柜的道：“怕啊，哪能不怕呢，只是这酒馆可是老汉一家老小吃饭的营生，比不得别的。硬着头皮也只好去了。说来也怪，自从候爷着人算还了我这里所有军汉的酒菜之后，这些军汉再没人敢来赊帐，对待小人的态度那也是大不相同了。” “哦，有何不同？我听您把那张大人叫张大官人，为何不呼官职？”刘禁道。 掌柜的得意道：“这正是我要跟你二位说的，从那以后啊，这位张大人倒是又来了，只是他来可不是耍威风，而是来向小老儿道歉的，唬的小老儿胆战心惊，从那以后，咱们这位张大人，再也不许小老儿叫他张大人，后来这不就叫上张大官人了嘛。” 二人这才恍然，点头赞许道：“果然是位与众不同的候爷。” 掌柜的道：“那是那是，没有咱候爷在此地镇守，这凉州城哪能像现在这般太平？我说您二位可曾想好？若是那张有德有意刁难二位，那您二位也不用烦恼，径直去候府门首，就说是找陈管事，只要见到这位管事大人，那一切就好办了。” 二人闻言面露喜色，怎不知道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见到这位大候爷，这不就有办法了。 刘禁遂说道：“多承老掌柜盛情，告知我们这些消息，我二人自外乡来，正不知何处方便投宿，还请老掌柜指点路径，在此一并谢过了。” 掌柜的道：“客官哪里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两位方才进来这城门，叫正阳门，出店门直走，就叫正阳街，向东一里路，有条奉户街，街口就有一家悦来客栈，二位可以去那里投宿。” 二人听了点头谢过了，又摸出些碎银子，算是答谢老掌柜的热情。 那老掌柜点头哈腰恭送他二人出了店门，这才转身入了店内，关门打烊。 一顿酒吃下来，已近亥时，好在这城中太平无事，商旅不绝，至晚仍有不少店铺营业，所以并无宵禁令，要不他二人一身酒气，定会让巡街的兵丁拿个正着。 二人一路向前又行了里许，远远瞧见四个明灯笼挑在黑风中，迎风摇摆，那上面正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二人加快了脚步，见堂屋里灯火昏黄，一个守夜的帐房在柜台后打着盹儿，烧水的小子也歪在炉边上，靠在烧火的小板凳上睡的四仰八叉。 刘禁跨步入了屋门，与道生停在了柜台前相视一笑，果然这城中太平无事，连开店的帐房都敢毫无防备的睡的这么踏实。 道生伸指轻叩了几下柜板，那帐房先生这才惊醒了，伸衣袖抹了一把淌到嘴角的口水，那账房含含糊糊的说道：“客官几位啊，打尖还是住店？” 道生没好气道：“你说呢？都这么晚的，当然是住店了。” 那帐房先生被他拿话一激，这才清醒了些，斜眼瞧见柜旁那烧水的小厮正打着鼾，一旁口水淌了一地，他抽个空拾起柜案上的蒲扇丢了过去，扇把不偏不倚正打在那小厮脸上，吓的他一个踉跄跌在地上，马上又一骨碌爬了起来。 要说这小子也挺机灵，一张稚嫩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迎上来前道：“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有马没马？” 刘禁与道生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那帐房先生一脸窘态，瞪了那小子一眼，转头对他二人道：“小店仅有天字一号房一间，其余全都客满，这间是本店最好的上房，八钱银子一晚，二位可愿住？” 他一边说着，小眼睛止不住盯在道生肩上的褡裢上。 刘禁大方的伸手从那褡裢里掏出了一碇十两的银子，拍在柜台上道：“要的就是上房，我们租十天，剩下的归你与这位小哥。” 刘禁抬头向那烧水的小厮示意，那小厮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甚是感激，转而又畏惧的盯着那帐房先生，显然是担心承诺给他的银子落了空。 道生在一旁看了，对那帐房道，你先把他那一份分给他，我家少爷过后可是要问的。 那帐房讪笑道：“自然少不了他的。” 一边将那碇银子揣进了怀中，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这才想起来是柜上的收入，急忙又拿了出来，放进了银屉内，一边对那小厮嚷嚷道：“还不快请二位客官上楼。” 小厮慌忙在柜后取了钥匙，在前引路。 刘禁二人跟在他身后，瞧他不过十五六岁光景，骨骼匀称，小脸白皙，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刘禁遂向他打听道：“平凉候府怎么走，小哥可清楚？” 那小厮扭头殷勤笑道：“清楚清楚，客官是要去申冤，还是投军？” 刘禁道：“这怎么说？” 小厮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候爷，可是个活菩萨转世，专门爱管天下不平之事，只要有州府内的子民举告为官者，候爷无比详查严办，所以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遇到个什么不平之事，都喜欢来候府告状。” 刘禁不解道：“一州的百姓都去找候爷，那该有多少事要他去处置？他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小厮笑道：“是啊，所以底下各府县衙门，都派了吏员在这城里等候，专门拦截那些不听劝阻，一心要去候府告状的老百姓。这不，咱们店里就住了两位西平县的吏员。” 刘禁听罢哭笑不得，恐怕也只有阿虎哥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逼着这些县府的官吏们诚惶诚恐的为民办差。 那小厮举着灯台向楼上走去，道生跟在他身侧，他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仆人打扮，那小厮先就先亲近了他几分，向他示以笑脸，道生也微笑的看着他道：“下面那个账房先生是不是老欺负你？你放心，他若是不给你银子，我家少爷有他好看的。” 小厮感激的作了一个揖，眼中止不住泛起了泪光。慌忙转过身去，拿衣袖抹去了。 这个小小的举动没能躲得过刘禁的眼睛，刘禁遂不动声色，跟着他进了天字一号房中。 这房间坐北朝南，窗明几净，宽大舒适，陈设考究，果然不枉了八钱银子一天的价钱。 放下了灯台，又点亮了屋内另一盏油灯，那小厮正要下楼去打水给他二人洗漱，刘禁伸手叫住了他道：“小哥，你过来？我有件事问你。” 那小厮遂走了过来应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刘禁道：“我问你，你可有什么钱财上的难处？” 小厮道：“这是小的家事，怎好说出来叨扰客官，掌柜的要是知道了，定饶不了小的。” 刘禁笑道：“这个不妨，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那小厮向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这才将家中的情形告知。 原来他家中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娘亲，一个十八九岁尚未出嫁的jiejie。生活贫苦，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刘禁听来，禁不住想起在巩州城的那些艰难时日，对眼前这少年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他一把扯过椅背上的褡裢，从中又掏出了一碇十两的银子，递给那小厮道：“你好好收起来，不要对外人说知，拿这些给你娘亲请个好大夫。” 那少年激动的眼泛泪光，连边摆手道：“这怎么使得，娘亲时常告诉小的，无功不受禄，再说您刚才在楼下时，已经给了小的赏钱。” 刘禁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将那碇银子塞进了他手中，说道：“拿去吧，你娘亲的病要紧。何况我二人来此，人生地不熟，明日正要烦你指引，这些钱就是我雇你引路的工钱。” 少年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捧着银两哽咽道：“恩公受小的一拜，小的日后挣得了，定当奉还。” 刘禁连忙扶起他道：“谁叫你还，那你是不肯给我们引路了？” 少年慌忙道：“不是不是，小的不会说话，那小的这就下楼去给您二位打水。” 刘禁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一身轻快的向楼下跑去，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