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萧恒
各道精兵齐聚长安,缺口则由节度使重新募兵补充。短短几月间,长安城外各处均是陆续抵达的援兵营地。 好在辛冒唐飞彦等一应兵部官员安排得当,一切俱井井有条。 当日定制铠甲,不过是李幼玮一时好奇。距离出发的时日愈发临近,李幼玮陡然生出些宿命感来,或许一切早有天意,他们不过是被推搡着走的棋子,不由自己。 然而这些乱绪只在脑中纷乱一时,很快便被李幼玮束之高阁,不再去想。 赵虞已经带着明栎明棠离开,她没了后顾之忧,和尚锦莜商议多时。尚锦莜本意也是一同出发,好重新布置萧氏在土蕃的钉子。 然而长安虽稳,却离不开个能交付的人来。韦氏年纪大了,也是力不从心。 “meimei,如今之计,我以为只能如此。”尚锦莜拎得清楚,低声道:“但这些时日我想了许多人选,终究还是让我寻了一个出来。” “谁?”二人这些日子里最烦恼的便是该让谁去土蕃主事,却一直不得要领。 “明叔的儿子,萧瞿。”尚锦莜眨眨眼道:“这人的忠心不必多疑,且他是有本事的。当初我能回长安,便是他去打理咱们商行在安西的生意。萧瞿虽然没接手过钉子,但不是没能耐的。此次他在疏勒居然能得生还,可见是个机警的。如今萧瞿人在于阗,隐姓埋名,只送了封信报了平安,就再没消息。” 李幼玮眼睛一亮,“他在于阗,岂不是……” “如你所想,萧瞿定是暗中运作些什么,不和咱们联系,才是最稳妥安全的。”尚锦莜道:“咱们也不必做什么,只消传出个朦胧的消息,说我不得去安西,他自然明白。” 李幼玮点点头,“那长安万事便托付于尚jiejie,将来四镇克复安西平定,我定为尚jiejie请功。” “这却是见外话了。”尚锦莜摇摇头,想了想,“还有几事,得叫meimei知晓,好做打算。” 李幼玮摆出个洗耳恭听的架势,“jiejie请讲。” “那个阿嘞苏不知meimei可有耳闻?曾经的疏勒城主,仁摩赞普的儿子。”尚锦莜见她点头,继续说道:“姑娘这几日不妨抽空去见见他。” “咱们阿铭虽是亲手抓了他,却没伤害他妾侍和儿子的性命。非但如此,当初奉命送亲逻些,还替他找到发妻长女,带回长安重聚。此人不是jian猾一辈,但碍着身份,不能四处游走。夫人去找他,定有所获。此其一。” “阿铭当初于阗首功,虽说用了离间计,外人均已为他是信口开河,其实隆尔逊当时的确身在于阗,否则伦铜不会轻易上当。过去这么多年,咱们钉子几乎把安西翻个遍,隆尔逊便如同人间蒸发般,再无踪迹。阿铭曾经说过,要么此人真的死于战乱,要么便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如若此人未死,丛苍身在安西,土蕃却是空虚,便是他最好的时机。咱们该多从这些着手,好收渔翁之利。此其二。” “还有一事,虽有挑拨之嫌,我却不得不说。”尚锦莜目光复杂,看着李幼玮道:“如今朝中虽有谢璧这等能臣,但若论声望,不及当初的房相一半。阿铭如日中天,皇后又出身忠国公府,meimei你独得陛下信任,萧氏钉子暴露,不良人归于你手。” “大乱之势下,这些都不算什么。但今后安西平定,这便是覆灭一族的引火。须知月满则亏,没有谁家能永世昌盛。” “meimei,你可明白?” 李幼玮咬着唇道:“jiejie放心,我理会的。”其实她自己何尝不知?朝中人虽不说,但魏灵运早已甚少再来国公府,更和唐飞彦渐行渐远。唐飞彦来时没少骂他。 魏氏绵延百余年,自然明白此中关键,比唐飞彦那个只凭意气用事的人看得长远。 李幼玮知晓他此班作为的道理,因而唐飞彦唠叨之时,根本不做理会。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李幼玮才告辞出来。 侍画撑着伞扶过她,“夫人,回?” 李幼玮“嗯”了一声,主仆二人才走出尚锦莜的小院,却意外碰到萧恒。 “嫂嫂。”萧恒后退一步,人便站在了门檐下,恭恭敬敬执礼道:“许久没见了,嫂嫂清减不少,还得保重啊。” 李幼玮打趣道:“你这一副老学究的做派,也不知究竟随了谁。” 萧恒脸颊一红,忽而想起什么来,问道:“我听沛国公说,嫂嫂也要随军出发。是真的么?” 李幼玮一愣,才想起来他说的沛国公是上官锦旭那孩子,不由失笑道:“你和他还这般守礼?他说的不错,我是要去的。” 萧恒忙道:“嫂嫂真要去?那能不能带着我?好歹能给大哥帮帮忙!” 他是萧远唯一的儿子,李幼玮怎么会同意?但见这少年满目期待,不由在脑袋中转了个弯儿,“我本打算着这两日来交待你些事情,你居然想去安西?” “交待我什么事啊?”萧恒一喜,只道李幼玮是同意他也去的。 “我一走,国公府雍和宫年轻一辈可不就剩下你一个?本想着娘有些事不方便做,你是最好的人选。”李幼玮叹口气,“可你也要去,这偌大的国公府雍和宫便没一个男丁,可怎么办呢?” 萧恒脸色通红,“嫂嫂不必激我,我会保护好家里的。你们早些得胜归来!” 李幼玮见他识破了自己的打算,不免有些赫颜,“你孝期也将满,若有机会不妨多去走走。过几年科举想考了考,不想考,待你兄长回来,再为你谋取官职。” 这些事萧恒还稚嫩,只觉得可以走出长安,那当真极痛快,便笑着应下。 李幼玮见他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濡湿,连忙说道:“进去吧,尚jiejie还没歇午觉,有事别耽搁。”叮嘱完毕,她才和侍画离开。 萧恒站在院外半晌,李幼玮都离开好一阵子,他身上俱都湿了,才恍惚离开。听上官锦旭所言,族中几个长辈对尚锦莜不复姓氏羁留国公府很是不满,上官锦旭毕竟年岁小,虽然恢复沛国公爵位,难免独木难支。 上官锦旭是要他来给尚锦莜带话,说是有个太叔叔辈分的人不日要上京,一来要带尚锦莜回去,二来是要给她寻门亲事。 然而李幼玮的话却点醒了萧恒,他可是如今国公府唯一的男丁,保护家里人是他的责任。而几年来尚锦莜悉心教导,待他亲厚,萧恒对她一直充满孺慕之情。 回了自己小院子,贴身的小厮给唬了一跳,忙帮他换了新衣,又有丫鬟替他擦干头发。 萧恒淋这一场雨,还是染了风寒。好在他年轻底子好,三五日功夫便将养好了。 萧恒病好之后,韦氏特地把他叫了来。萧恒素来敬畏这位妇人,在屋外停步,整理好自己一身衣裳,才开口问了句,得了韦氏回应,撩开帘子进去。 屋内却不光有韦氏,还有李幼玮。 萧恒见着自己的嫂嫂在,登时松口气,他脸上的变化全给李幼玮看在眼里,取笑道:“娘,我没说错吧,恒儿可是咱府里最守礼的,爹爹阿铭那样的父兄,居然有这般书生的幼弟,造化出奇呐。” 只这一句,萧恒便红了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韦氏摇摇头,“幼玮就是这般牙尖嘴利,恒儿,不必拘束,坐吧。” 说了些许闲话,韦氏才正色道:“今儿叫你来,是想着如今你快生辰,也就是虚岁十六的人,该做些事了。” “咱们府里商行最大的买卖,想必你也知道,是丝路上的。只如今丝路割裂,平西一战不论多久,战后想要恢复,怎么也再得几年光景。这半年府里进项便少了八成,得想想别的法子弥补。” 韦氏见他从开始的错愕,到如今渐渐镇定下来,便露出个笑容来,“铭儿挂帅出征,咱们国公府一时风光无两,但也得切记月满则亏的道理,为将来早做打算。我瞧你的脾性,是不走武途的,这样也好,省得遭人妒忌。但若走科举……” “娘,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走仕途……”萧恒忽而打断她,面带赫色,有些犹疑不定,“真有点分不清楚。” 韦氏点点头,“这本也不着急,最近一届科举也有几年,你慢慢想。明日起,跟着萧明,从最简单的开始,学学打理商行。” 萧恒应下,想了想又道:“前几日,沛国公跟我说,他们有位太叔叔已经启程进京,想劝尚jiejie恢复姓氏,给她寻门好亲事。难道娘让我学着这些是怕……” 韦氏端起茶碗道:“莜儿要走,也只能是她自己想走。当我们国公府是摆设?这些你不必理会。” “有娘这句话就好,他们若敢上门来闹,我便打将出去!”萧恒有了底气,说完韦氏李幼玮却都乐了,哪里知晓过了月余,萧恒是真拿了把扫帚,站在国公府大门外,将那位老学究扫地出门。 说完正事,韦氏拍拍手,进来了两个模样端正的大丫头和一个伶俐的内监,“你既然学着管事,本来的那几个下人便不够用。这是素墨素砚,以后贴身服侍你,她们都识字,是侍棋一手调教的,你有不会的,也可以问她们。这是萧青,外面的事儿都交给他。” “是。” “你们几个用心服饰恒儿,做得好我有赏,若是欺主,或者做些勾搭爷们不学好的事儿,须知是瞒不过我,到时候我也有罚。” 韦氏训了几句,他们三个规规矩矩磕头,到外面等着。 韦氏见萧恒没什么不快,“去忙吧,有事来就是。” 李幼玮则陪着韦氏多坐了会儿,才离开国公府,进宫去见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