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魔法的本质

    『霍夫曼，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想要知道什么？』

    『魔法……』

    一切都是遵从心灵安排，高斯慢慢转过身来，他看到霍夫曼正在默默地把秘剑藏到私人箱子里，那个仍然背对着自己的人，毫无疑问是最值得学习的！直到现在，心灵才真正发现了这个最真实的想法。

    在真诚的心情驱动下，他鼓起勇气道出了藏于心中的请求：

    『请告诉我，魔法……究竟是什么。』

    『魔法？』

    『我想知道，魔法对于霍夫曼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这个问题……并不是在跟我讨论魔法理论，你就这么想触摸那个未知的世界吗？』

    他是绝对认真的。

    他也是绝对认真的。

    『是的！』

    『那好吧！』

    此刻，高斯从霍夫曼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霍夫曼也从高斯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男人间的感动并不需要明说，二人都清楚了彼此的心情，由魔法开始的情义，就让魔法令彼此再进一步加深联系吧。

    『高斯，我明白你想要了解什么，但现阶段我只能告诉你，魔法的本质，就是魔法本身，这不是愚弄也不是哲学，而是我能够用语言表达出来最真实最纯粹的一个解释。』

    『你的意思是，魔法其实是十分简单的东西？』

    『简单东西自有复杂的拘束，复杂东西自然也会有简单的掌控方法，我还是找个例子来给你说明吧。』

    解说流程有序不紊地进行，霍夫曼娴熟的描述表明他其实早就有所准备，一切都只是在等待某个关节点被触发，时间早晚并不重要，只要还有机会完成就好了。对面的高斯当然能够感觉到那满满的诚意，答案是否绝对正确其实不需要在意，好好吸收一点一滴才是课程意义所在啊。

    待脑海里的言语渐渐催化心灵热情以后，理念化为实体的烛台也来到了眼前，那不是一般通过燃烧照明的烛台，而是三两年前才新发现的含有魔法能量晶石，轻轻一点，人心期望的光明与炽热便绽放出来，对于魔法师来说，这个触碰动作则完全可以省略掉。

    滴答！不过是通过手指击出一下声响，小小居室即刻变得无比通亮。

    燃烧发光到极致的晶石，诠释了何谓魔法实体。

    『高斯，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就是通过精神意志点亮了魔法晶石吧。』

    『在我看来，所谓的「魔法」，就是某个人使用某种技术完成了某件事，这种现象，便是人们所认为的魔法。』

    『现象啊……可是，到底要怎样理解这种「现象」呢？根据结果、过程的不同，甚至使用者之间的区别，所产生的现象自然也是千变万化的！那岂不是，任何与「魔法」相关的事情，甚至是含有魔法能量的物质都可以称之为魔法？』

    『说对了，你学习得真快啊。』

    『但、但是……！』

    面对反问，霍夫曼不慌不忙把一个手指放到嘴前方，吸引视线之余同时示意沉静下来。擅长把握人心的那个男人，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勾起别人反思，这样做其实是很有深意的——引导对方自己领悟，远比费力去说服来得有效。

    可是，只知道一味引导也是不行的，霍夫曼没有忘记这次对话的初衷，因此到了合适的时机，他就要主动站起来占据住全部话语权。

    『对大多数人来说，实现魔法就是像我这样做出某个动作，或者念出咒语，仅仅是一个形式而已。』

    语言配合行为，只见霍夫曼轻轻地往烛台的火焰按下去！他泰若自然的手法，火热仿佛是不存在似的，有种错觉，甚至整个环境都是受其掌控的，由光亮到阴暗，一切尽在魔法大师的意念之中。

    『但是，对你我，对学魔法的人来说，这点亮熄灭烛光过程所涉及的技术和要诀，我们都明白关键点在于精神意志的运用，所以，魔法仍然是简单的，简单得只需要做好理论的每一个步骤——集中精神、锁定目标、咏唱口诀，然后把想象的情景变成现实。当然，教科书式的做法，无论做一千遍一万遍，结果都只能是量的改变，绝对无法跳出固定框架。』

    前奏之后，便是高潮部分。

    『而真正的魔法，则是变化的。只有深入体会过魔法的家伙才会明白，我们魔法师所做的是聚集世间存在的魔法能量，然后打开第一扇门，每一次施法、每一处环境、一时的精神状态、一时的魔法能量、气候、元素、稳定性等等，你所描画的理想魔法情景，永远不是由你来实现的，一切都是在演化……』

    稍作停顿，霍夫曼眼光一凝聚，从心中燃起了灼热的斗志火焰！

    『然而，你我依然会持续追逐下去，依然会持续输出个人的意志，直到越来越接近完美结果。然后，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我们需要更快的速度更稳定的成功手段，需要更强大的效用，需要更加公式化的实现方法。这种追求，便会铸造出像魔法晶石之类的工具，又或者是超大型的祭坛和极漫长的咒语辅助，以至于进化到最后，我们都搞不清楚究竟是魔法决定了执行形式，抑或是通过执行形式把魔法实现了。但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最重要的是，人们就是需要那个「现象」，而已。』

    话末，可以明显感觉到说话者声音在变小，他自信，他睿智，但不管是谁，在触摸到极限的边界以后，人心，终归要走向妥协。

    『只不过，抱着功利之心来对待魔法，是无法创造奇迹的……』

    霍夫曼所描述的事情，感觉已经不止魔法境界，而是到达了更广大更有深度的领域。

    字里行间之中，处处表现了十分严谨的理念，却又隐含着一股原始的情感动力，如果必须要总结出一个结论的话——

    魔法，就是经验知识和理想创造完美结合的结晶体。

    尽管世间充斥着各种各样不同形式的魔法，但唯有在两方面同时到达顶点，魔法才能够成为改变世界的奇迹，那是所有魔法师的梦想目标，霍夫曼所表达的便是要叫人重新唤起几乎淡忘了的追求。

    没想到，眼前人还保持着一颗年轻的追梦之心啊，他的精神真是太值得敬佩了。至此，高斯终于完全理解了对方的用意。

    『师傅，我明白了。』

    『你真让我惊讶啊，高斯。』

    『什么意思？』

    『像你这样的年龄，能够对魔法达到这样的认知程度，说不定，你就是那个被上天选定的人！』

    『请不要笑话我！其实我还没有完全消化掉你的每一句话，但我保证一定会学会全方位思考的！』

    『我知道的……』

    『霍夫曼师傅，你，还有话要说……？』

    那个男人少有的把脸别过去，不需要怀疑！他正在酝酿情绪，他是那种把最重要的话留到最后的人，至今为止，也许所有的话都只是在铺垫，他真正要说的话，现在才是重点！

    『迈克尔·高斯，这话我只说一遍，给我好好的记住。』

    『哦、哦。』

    『……继续前进吧。』

    『……！』

    前进，意味着什么？高斯眉头一皱，似懂非懂，不过，这无碍于霍夫曼长长地叹气。

    在如释重负的神情后面，究竟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抱歉，我不想跟你再说下去了。你只需要明白，我们魔·法·师是特殊的存在，继续前进吧！你一定会追上你所追寻的那个真相！』

    『我所追寻的那个真相？』

    『早点休息吧！高斯，明天还有忙碌的事情呢。』

    『好吧……晚安，霍夫曼师傅。』

    不明所以不能解读不可深究，统统浓缩在一句『继续前进』里面，被『赶』出来的高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么草率也能称作结论？无论认不认可，对话也都只能到此为止。

    困惑，是因为自己的理解能力已经耗尽了，毕竟连霍夫曼也是三度叫人早点休息啊。这么说，看来明天会是个好日子呢！

    送别心满意足的高斯，霍夫曼这边，自然是放下了一个心头大石。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夜深了。

    今夜的凉意远比平常来得猛烈，以至连人吐出来的热气，也要腾起一阵白烟。

    「好冷啊，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这样对着月亮叹息……」

    「我的国王……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怨怒的情感充满了霍夫曼心智，被扰乱的计划，同样令人感到意外总是来得太突然，这一切，既是阻力又是动力。也许，有必要对整个事态进行调整，对！就从那个不知情又喜欢胡来的笨蛋开始吧！

    默默回到工作位置的詹姆斯·霍夫曼，不忘瞪了一下居室秘密角落，血腥怒火，瞬间染红了他的瞳孔！就像是——

    恶鬼无声的咆哮。

    世界，有时会在有意与无意之间显现真相，只是，唯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那缥缈的实体。

    有些人在追逐过程中，发现了因果，然后试图介入另一组因果之中，殊不知，自己也有可能成为了无数因果的一部分，最后深陷牢笼而不能自拔。

    所谓智慧，就是能够脱离局外俯瞰思考的能力。

    霍夫曼永远不会想到，他最害怕的那个人，恰恰是由自己给了对方重新登基的机会——并非通过他的双手，而是他最信任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