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草原人习惯将风雪天称之为白灾，因为暴风雪一下，中原百姓可以躲在屋舍中，不用受寒风侵袭，家有余粮，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可草原人就不同了，简陋的毡房根本无法阻挡凛冽的北风，而且大雪漫天，牛羊没了草料，很难存活，没有了牛羊，草原人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唯有南下牧马，抢掠中原人的财物，才能让他们熬过这个寒冬。 想到这些突厥人在中原欠下的累累血债，独孤策心中的负罪感也随之少了几分。 被独孤策这一队人马盯上的，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族，只有百座破旧不堪的毡房，族群的外围横着几架辕车，显然不足以阻挡猛兽的进攻。 “大人！”韩先沉声道，“弟兄们四下探过，左近并没见着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 独孤策闻言点头，即便是在深夜，他也不敢掉以轻心，重生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十倍于常人，更兼身怀家传的武艺，即便是被突厥人的大队人马围上，他也有信心可以逃出生天，可是，他如今还肩负着手下这几十人的生死，万万不敢大意。 这种天气，草原被白雪覆盖，如果有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肯定会非常明显，既然斥候没有发现，想来，准备围杀他们的突厥人并没有料到，他们这一行人居然敢深入自家地盘的腹地。 独孤策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突厥人的营地，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历，手中攥紧了骑枪，也不发声，只是用力向前一指，一马当先，朝着营地疾驰而去。 麾下人马见自家大人已然冲杀出去，纷纷抽出钢刀，人人争先，杀奔了突厥人的营地。 大雪覆盖了草原，也为这一队人马的冲杀起到了掩护的效果，马蹄践踏在雪地上，只是发出沉闷的响声，一直到独孤策冲入了营地，一些警觉的突厥人才从睡梦当中清醒过来，裹上皮衣，抓起弯刀，便冲出了毡房。 只可惜，他们的反应还是太慢了，一个突厥汉子刚刚从毡房中冲出来，还没等他看清，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了他的胸口，倒飞出去了十几步，等到他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却猛然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迅速的流失，低头一看，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这是要死了吗？ 突厥汉子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朝着自家的毡房看去，看到的却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景象，毡房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隐约的还能听到妻儿的哭喊声。 同样的情形在这个小小的营地随处可见，大唐军人的纪律性是当今天下，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法比拟的。 屠杀开始之前，独孤策便已然下达了命令，兵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忽图利是这个小部族的族长，听到喊杀声，他便急急忙忙的从温香软玉中爬了起来，那具年轻，柔软，曾让他无比迷恋的娇躯，此刻对他没有了丝毫的吸引力。 他知道，最近在草原上如鬼神一般飘忽不定的那一队唐军终于还是盯上了他的部族。 拼命？ 忽图利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前几天他刚刚听说了，哈吉斯的部落已经被唐军杀得连一个能站着撒尿的孩子都没有了。 哈吉斯的部落可是比他的部落大了两倍不止，连那么强大的部落都在唐军的进攻之下灰飞烟灭，更不要说他这个小小的部族了。 如果能够年轻二十岁的话，忽图利或许还有勇气拼死一战，但是很可惜，他老了，年轻的时候，便是在马上奔驰三天三夜都不会觉得累，可是如今，他却连上马都要踩着奴隶的后背才能爬上去。 血气之勇早已经从他这具老迈的身躯之中消失了，此刻，忽图利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走！ “族长！” 一个身材粗壮的青年掀开毡房的帐子，冲了进来，同时也带进来了一阵冷风，让忽图利不禁瑟瑟发抖。 “该死的下贱胚子，谁让你进来的！” 青年被吓了一跳，尽管他的气力能够轻松的杀死老迈的忽图利，但是突厥人深入骨髓的等级制度，吓得他赶紧趴伏在了地上，可是眼前那个半裸的女人，还是让他不禁偷偷看了几眼。 “族长！中原人，是中原人杀来了！” 忽图利光着身子冲到青年的跟前，一脚将其踹翻：“下贱胚子，还不快去叫人来保护我！” 青年被踹了个倒仰，赶紧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忽图利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拽过皮裘裹在身上，又摘下了弯刀，虽然这把弯刀已经多年没有出过壳了，可是握这么一个东西在手里，还是会让他感觉到安心。 “族长！族长！奴婢怎么办！？您可不能丢下奴婢啊！”女人已经被帐外的喊杀声，呼喊声给吓呆了，见忽图利要走，赶紧扑过来，拉住了忽图利的腿，哀求道。 “你~~~~~~”忽图利看着这个他最宠爱的女人，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抽出弯刀，用力砍了过去。 女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死死的盯着忽图利，显然不明白不久之前还对她百般温柔的男人，为什么会对他痛下杀手。 这个时候，帐子再度被人掀开，几个突厥壮年钻了进来，那个死透了的女人只是让他们微微错愕了一下，便没有人再去理会了。 对突厥人而言，女人不过就是部族繁衍后代的工具，眼下部族有倾覆之危，谁还会在乎一个女人的死活，只要能活下来，女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抢来享用。 “族长！中原人太多了，到处都是，娃子们抵挡不住，族长还是快走吧！” 响彻四周的喊杀声早就让忽图利吓得脸色苍白，方才动手杀人的狠辣早就消失不见了，闻言一把抓住了那个壮汉的胳膊：“阿勒泰！全都靠你了，只要你能护着我逃出去，我一定会重重的奖赏你！” 阿勒泰的脸上闪过一丝鄙薄，但是忽图利总归是部族的首领，如果忽图利死了，他们即便能活下来，也成了离群的孤狼，在这茫茫草原上，没有那个部族会收留他这种背弃的主人的奴才。 一挥手，跟着阿勒泰一起进来的几个突厥人立刻簇拥着忽图利走出了毡房，外面的景象，忽图利看在眼里，只觉得双腿都在发软。 年轻的时候，忽图利也曾跟着突厥的大队人马南下中原，他的手上也沾满了中原人的鲜血，那个时候，杀人，抢夺财物，女人，对他而言，就是最快乐的事情。 可是现在，忽图利早就没有了那样的勇武，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安于享乐，苟延残喘的懦夫。 “快扶族长上马，我们往南逃，那边是扎里海氏的地盘，只要能逃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阿勒泰大声指挥着手下，可刚说完，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险，都没来得及回头，身体前扑，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刚站起来，眼前看到的一幕，让他的一口气瞬间就憋在了胸口。 忽图利，他的族长身体被挑在了半空，胸口被一杆骑枪扎了个通透，这会儿还没有死透，惨叫着，挣扎着，可仅仅片刻，便没有了动静。 至于他手下那几人此刻也都倒卧在了雪地之上，身下的雪迅速的被血水浸透，一片片的腥红色。 独孤策调转马头，看着呆愣在原地的阿勒泰，手上用力一甩，忽图利的尸体便飞了出去，撞塌了一座毡房。 方才，独孤策正冲杀着，突然发现一个突厥人在几个壮汉的护卫下准备骑马逃走，当即便冲了过来，只一个照面，手中的骑枪便夺走了五个突厥人的性命，只有这个最强壮的突厥人逃过了一劫，只可惜，也只是晚死片刻罢了。 即便是，独孤策没有杀他们，他们也没有机会逃走，在进攻之前，他便派了二十个兵士分作两队，在这个营地四周游弋，他们要做的就是杀掉所有漏网之鱼。 首领死了！？ 阿勒泰猛地清醒了过来，看向骑在战马上的独孤策，隔着面罩，他已然能感觉到那冷得刺进他骨头里的眼神，或许在这个中原人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到此处，反倒是激起了阿勒泰的凶性，草原上以强者为尊，很显然，阿勒泰也是强者，在附近这些部落当中，他的力气是最大的，他的弯刀是最快的，他的箭术也是最好的，他能在马背上连续奔驰几天几夜，他能降伏草原上最凶的猛兽。 可是在这个中原人的眼里，自己却好像卑微的蝼蚁一般。 唰！ 阿勒泰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他的这个举动，在独孤策的眼里，却是觉得分外可笑，没有急着冲杀过来，横枪朝着一旁的战马指了过去。 让我上马！？ 阿勒泰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独孤策的意思，快步跑过去，抓住马鬃，一翻身便坐在了马背上。 “杀~~~~~~~” 大喊一声，仿佛如果不这么喊一嗓子的话，自己都不会有勇气去挑战这个中原人，这让阿勒泰感觉到了耻辱，誓要将面前这个杀了他主人的中原人斩于马下。 手中的弯刀猛劈了下去。 咦！？ 阿勒泰感觉到这一刀劈空了，可为什么自己感觉身体这么轻，那是他的马，为什么在自己的脚下。 噗！ 强壮的身体砸在了雪地上，阿勒泰想要喊，可是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眼前很快被血红色填满，颤抖着抬起手，抚上脖颈，黏哒哒的，这是血吗？ 阿勒泰还想要看看只用了一招便取了自己性命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只可惜，一枪刺穿了阿勒泰咽喉的独孤策对这个死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调转马头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一阵北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只片刻的工夫，阿勒泰，这个草原上的勇士，便被掩埋了。